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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ory 5.離歌曲●○

 

 

歌篇彩圖1  
 

「為什麼……為什麼每次都是我?」

 

Cloris絕望地仰著頭,看著跨坐在自己身上不斷衝刺喘氣的父親,在淚眼中變的扭曲模糊,忽然覺得他就像一隻貪婪的野獸般恣意妄為,與平日的成熟穩重是天壤之別。

 

每一次的進入都是刺骨的疼,Cloris想要叫喊掙扎卻已沒有了力氣,或者該說,在這個貌似幸福美滿的家裡,根本就不會有人會願意救她。因為在甜美糖衣的表象裡,事實永遠都不堪入目。

 

母親在一旁,就著昏暗的落地燈光看著韓劇,眼睛緊盯著螢幕,時不時還會發出幾聲輕笑,卻對於自己慘遭父親的侵犯視若無睹。她記得不知道是幾個月、還是幾年前,她對正在看電視的母親求救,卻讓母親漏掉了幾個節目片段,於是,被父親性侵完的她還要再面對母親的拳打腳踢。被打的遍體鱗傷後,Cloris終於知道,對於母親而言,電視比她還要重要。

 

門外傳來了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音,有人用鑰匙打開了門,為這滿室陰沉帶來了一絲光,又很快的熄滅。Cloris躲開了父親黏糊糊的親吻,反倒被揣住頭髮,她吃痛地叫出聲來,卻引起酒氣薰天的父親性慾更為高張。Cloris有種自己快被撕裂的感覺。

 

她很想要哭,卻已流不出淚來。

 

「啊,爸爸又在玩姐姐了呀。」弟弟背著書包進了門,見怪不怪地看了一眼,走進自己的房間準備換衣服,「姐姐妳要惜福喔,我們全家人都是為了妳的夢想才這麼辛苦的。做人,要懂的報答。」

 

弟弟換好了衣服,一身黑色耐髒的布衣裝扮,加上遮掩口鼻的帽子與口罩,讓人看不清他的實際年齡。他笑笑,走到Cloris面前,也不管兩人光裸的身軀交纏,他隨手撈起一綹Cloris的長髮,落上一吻,「姐姐不要露出那種表情嘛,身為子女為父母分憂解勞是應當的事。更何況,從妳上了大學後回家的次數少了許多,爸爸難免會比較饑渴,我們要懂的諒解。」

 

「為什麼……」什麼時候開始,她的弟弟被灌輸了這種奇怪的價值觀,在她離家時,不是一切都還好好的嗎?

 

即便父母不理不睬、惡言相向、暴力毆打,甚至是性侵,至少還有一個弟弟會和自己一起相擁痛哭,一塊感嘆命運的不公,然後默默承受。

 

Cloris的聲音低啞無力,弟弟實在聽不清她在說什麼,於是,他微笑地拍拍她的頭,「那麼我要去做資源回收了,說不定能撿到什麼好料的呢。」站起身,他停了停,語氣中帶著一絲怨毒,「姐姐,既然妳都念了那麼貴的學校,就一定要成為最傑出的音樂家,將來出名後,絕對不可以忘了這個家。畢竟,爸媽兼了那麼多份差,我又半工半讀加上撿破爛,連女友都跟我分手。這一切,都是為了妳。」

 

Cloris看著弟弟模糊的身影越來越遠,最後出現一道白光,又重回一片黑暗。她終於把一切都搞懂了。原來,她不該讀T大音樂班,她無權追逐自己的夢,或者回歸根本,她根本就不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

 

為什麼每次承受痛苦的人都是她?為什麼每回她都沒有選擇的權利?

 

無數次,她想要用藏在枕頭下的美工刀片悄然割斷父親的頸動脈,再拿廚房的菜刀把媽媽切成一條條的肉塊,最後,扯下弟弟那張總是帶著噁心微笑的臉皮。可是,該死的血緣羈絆讓她總是下不了手!即便,她已經實驗性地殺了三個人。

 

她側著頭,發現從門縫中透出的亮白光線正照著髒亂不堪的木質地板,那樣溫暖的色澤讓Cloris好想將光芒握在手心。可是,她自己也知道,美麗的顏色終歸只是假象,永遠沒有溫度。

 

就像在外人看來,她的家庭披著光鮮亮麗的外衣,家人們都以行動支持她,只為了完成她的夢。但是,只有Cloris自己知道,她如同一個染上毒癮的人,每過一段時日回到家裡,家裡的人就會身體力行的告訴她,像她這樣的人,只配在毒窟裡慢慢腐爛。

 

而且,無論生死,都要懂的報答,哪怕被榨乾到只剩最後一滴骨血。

 

而她,又能如何?他們的表面功夫做的極好,即便報警,也沒人會相信她。最後,八成還會被當成青少年的叛逆案件接受強制輔導。法律什麼的,她是不信的,那些不過是比較會讀書的人憑什麼就可以決定誰對誰錯、誰生誰死?

 

Cloris唯一相信的,只有自己。

 

門縫下的白光依舊,她看了眼牆上的掛鐘,下午一點。父親終於滿意地從自己身上起來,穿上褲子與衣服,和剛看完韓劇重播的母親出門吃飯去。臨走前,還抹了自己的胸部一把。

 

她枕在自己披散的頭髮裡,底下的血涼涼的。總算,所有的人都走光了,她的苦難也暫時告了一段落,接下來的時間,應該還是像以前一樣,是屬於她的。她光裸著,支起身子,覺得口好渴,卻在給自己倒水的時候,發現嘴唇被咬傷了,溫水碰到傷口的時,有種灼熱感,火辣辣的。

 

一如往常,她走進浴室,在浴缸裡放滿了水,準備好好清洗自己。很快地,熱氣蒸騰,水也滿了,她把自己給陷了進去。只有這個時刻,這種有如被包覆在羊水中的溫熱感,才會讓Cloris感覺自己是真實的存在。

 

她輕輕地舒了一口氣,在水中蜷曲著身體,烏黑的長髮在水面浮沉。她想,如果可以,能夠就這麼舒服的淹死該有多好,至少,不用再承受那麼多的苦痛。

 

陽光透過氣窗上的隔熱紙灑下了暗紅色的光束,透過水面的折射以及蒸氣的薰騰,將整間浴室映出了許多的血色色塊,顯得有點飄邈不實,如身幻境。她將自己沉進水裡,緩緩地閉起眼睛,覺得這種顏色似乎很熟悉,就好像曾經見過般。

 

Cloris猛地睜開眼,探出水面,濺起一大片水花,她隨手抓起了放在門邊的浴巾,將身體包了起來,濕漉漉地衝進自己的臥房,從她帶回來的包包中,找出了一本書,書皮是天藍色,就像窗外萬里無雲的天空。

 

兩天前的深夜,有個髮色橙紅、俊秀清朗的小男孩說,這本古書,可以實現一個願望。而個性單純、不知世間險惡的葉子凌生活的如此幸福,自然無願可許,也就遺忘了這本書的存在。可是,她Cloris不一樣,她承受了這麼多的苦痛,也是時候該那些欺壓她的人一一償還了。

 

她毫不猶豫地翻開湛藍色的書皮,這本書在不同的角度照射下,似乎會不斷地轉換自身的顏色,這一點,也讓Cloris更相信它的不凡。對於這種在他人眼中宛如兒戲似的祈願,她始終堅信,因為若是不信,就等於否定了自己的存在。

 

「我要更強的力量,我要親眼見證所有欺負我的人慘死。」她疼惜地摸著泛黃的道林紙書頁,淺笑,「你不是可以實現願望嗎?那就實現我這個卑微的願望吧。」

 

「就憑妳?」房間的窗戶刷的一聲打開了,Cloris聽見動靜轉過頭,卻見窗沿上竟棲滿了密密麻麻的烏鴉,對她發出不屑的叫聲。其中一隻烏鴉的顏色非常特別,是深藍色,像向晚的天空。牠高傲地飛進房裡,停在她面前,張開鳥喙,居然說起人話,「妳可是連人都稱不上?這樣的妳,也想實現願望?」

 

深藍烏鴉的聲音低啞深沉,音質乾燥難聽,如同有人拿指甲在黑板上刮,讓她的耳朵難受,腸子萎縮,彷彿連骨頭都發酸。Cloris抱著手臂,壓下頻頻冒起的雞皮疙瘩,顫著音,說,「我知道……實現願望需要代價,這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事……無論你想要什麼,聲音、肉體、靈魂,我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給你……只求,讓那些欺侮我的人,得到應有的制裁……」

 

深藍烏鴉毫不掩飾地打量她,在聽完她的話後,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紅光,但立即故做驕傲地仰著頭,道,「看在妳這麼有誠意的份上,我就大發慈悲的答應妳。Cloris,妳的願望是想要復仇,並親眼見證所有欺負妳的人慘死,所以,妳要我賜與妳更強的力量,是吧?」

 

沒錯,在這個謊言構築的世界,她只相信自己,信仰力量。Cloris露出了燦爛甜美的微笑,點點頭。只要能實現願望,她對這個世界也就沒有絲毫留戀了。

 

「我將在妳最美的時候,來接手妳的一切。到時,可別忘了兌現承諾啊。」烏鴉舉起翅膀,羽毛在陽光的映照下流轉著海藍的色澤,牠一揮翅,率先飛出了窗外,遠遠地,拋下一句話,「Cloris,妳只有一次改變的機會,好好把握吧。」

 

窗沿的所有烏鴉彷彿受到了牠的召喚,紛紛煽起雙翅,跟在深藍烏鴉的後方離開,拍翅的風壓讓滿室物品凌亂,Cloris瞇起了眼,發覺木頭地板上散落了一地的黑色羽毛。

 

她蹲下身,撿起了一根羽毛,是藍色的,應該就是剛剛那隻同她說話的領頭烏鴉。望著那根尾羽,她低低地笑了起來。真是太可笑了,像她這樣平凡無奇,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貌寢的容貌,一丟到茫茫人海就再也認不出,怎麼可能會有最美的時候呢?

 

看來,她的報復遊戲,可以慢慢地展開了。

 

Cloris勾起嘴角,隨手綰起她滴著水的長髮,嘴裡喃喃地哼著歌,是她相當鍾愛的歌曲,當時讓無數的人聽後自殺,甚至一度被匈牙利禁止的黑暗樂曲──黑色星期天。

 

「秋天到了,樹葉也落下。

世上的愛情都死了。

風正哭著悲傷的眼淚。

我的心,不再盼望一個新的春天。

我的淚,和我的悲傷,都是沒意義的。

人都是無心,貪心和邪惡的……」

 

在歌聲中,她覺得全身上下充滿了力量,彷彿無所不能。她就知道,這天賦的好嗓音,是她最強大的武器。Cloris手拄下巴,嘴裡一邊唱著歌,一邊開始動起腦筋。明天就要回學校了,也該給家人們準備一個特別的禮物,好謝謝他們這些年以來辛苦的報答。

 

輕輕地,揮了揮手,聽見廚房裡傳來了聲響,不消時,各式廚具如她所願地飛到了她的面前,在空中懸浮,有生果刀、鍋鏟、壓力鍋、微波爐、榨汁機等等。第一次,Cloris如此感謝自己的母親因為討厭下廚,所以所有的用具都是最舊型的,因為如此,她今天才會有感激他們的工具。

 

「愛都死去了!

世界已經快要終結了,希望已經毫無意義。

城市正被剷平,砲彈碎片製造出音樂。

草都被人類的血染紅,街上到處都是死人。

我會再禱告一次。

人們都是罪人,上帝,人們都會有錯的……」

 

Cloris聽見了開門的鑰匙聲,揚起殘虐的冷笑,全身上下都散發著寒冷的威壓,空氣中隱隱有電光攢動。她慢慢地走到客廳,在之前父親侵犯她的那張沙發坐了下來,毫不在意上頭的痕跡沾染了自己鵝黃的浴衣。她幽幽地唱著歌,所有的廚具如同音符,在她周身圍繞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宛如在為這首哀歌伴奏。

 

終於,在大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強烈的白光射進昏暗的室內,也讓她看清了父母臉上驚訝錯愕的表情。見狀,Cloris的笑意更甚,平凡的面孔蒙上一層妖豔的麗光,在黑暗中愈顯詭異。她滿意地吐出最後的歌詞:

 

「世界已經終結了!」

 

坐在沙發上,她的髮絲無風自動,抬眸,對上父母訝異恐懼的眼睛。她舉起手,所有刀類的廚具聽從她的號令,將父母團團包圍,銳利的尖端閃著銀藍的冷光,朝著他們。

 

Cloris開心地笑了,這一回,她的心中總算沒有再出現那些過往的愚蠢回憶來干擾她的行動了,血緣的羈絆再怎般霸道,也無從阻礙她。她可以毫無顧忌地下手,而且不需沾到一滴血。

 

她用意念控制這些工具,知道要怎樣才可以讓一個人死的既痛苦又慢長,無論是肉體抑或是心靈。對此專研許久,也預謀許久的Cloris而言,相當有心得。也是時候,該讓欺壓她的人嚐嚐她所受的痛苦了。

 

帶著豔麗的冷笑,她在心中緩緩地下達指令。

 

 

遠方,距離Cloris家兩百公尺遠的杜英樹上,棲著數百隻的黑烏鴉,一團漆黑掩去了樹葉的翠綠,引起無數行人的注目。但卻沒有人發現,在樹的頂端,有一名身穿黑衣的少女坐在上頭,光裸的玉足晃呀晃的,有如凝脂。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兩百公尺外的虐殺,有隻巴掌大的小烏鴉落在她的肩上,用軟絨的羽毛摩娑著她與Cloris一模一樣的臉頰,少女沒有理睬牠,小烏鴉反而磨蹭的更賣力了。似乎終有所感,少女漾出了一縷微笑。這麼淺的笑容,卻擁有無限美麗與風華,帶著致命的吸引力,讓整棵樹的烏鴉都開始鼓譟。

 

她伸出手,小烏鴉驕傲地踏了上去,接受她溫柔的撫摸,舒服地閉起了眼睛。少女望著遠方,喃喃地說:「葉子和卡洛絲呀,誰可以擁有主導權呢?如果,是她的話,那麼我的力量就足夠了,不需要再遵守這個星球的規則了呢。不過……」

 

她看著在膝上打起盹來的小烏鴉,觸感柔軟,毛色亮麗,確實擁有驕傲的本錢。猝不及防地,本來溫柔撫摸的手猛然掐上頸間,小烏鴉被驚醒,開始用力掙扎,喀擦一聲,頸骨碎裂,沒了氣。烏溜溜的眼睛裡映著驚恐和少女血色的魔性眼眸。她隨意將小烏鴉的屍體扔下樹,此舉引起無數行人的驚惶。她優雅地站起身,睥睨著世間萬物。

 

「我最討厭沒有禮貌的生物了,想要我服從,真是妄想……」

 

滿樹的烏鴉顫微微的,不敢發出聲。少女一旋身,化作一隻深藍色的烏鴉領頭飛走,身後,有著一大群的黑烏鴉為她護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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