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茉帕然

「可以。」李逸傑自發地拉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修長的雙腳交疊，擺出一副聽故事的姿勢，「說說看吧，妳聯絡季荷後的新發現。」

完全在狀況外的樓軒宇，瞠目結舌地看著事態的火速發展，這才回意過來，訕訕地抽回了手。他早就知道這個學弟與常人極其不同，對於他的無禮反而沒那麼放在心上。倒是對於女友請到李逸傑來找出古書規則的做法相當吃驚，那籌碼可是『紗麗安娜的喪禮』主籌呀。那部音樂劇不就是古書預告有關殺人魔的重要線索嗎？瑀彤這也賭得太大了吧。

不過，他對李逸傑的見解也是很感興趣。這個傳說中的天才，又能從這一團亂麻中理出些什麼答案呢？樓軒宇對此很是期待。

羅瑀彤的新發現已經說完了，會辦裡陷入一片沉靜。李逸傑閉著眼睛，手放在胸前，沒有說話，肩上的小松鼠翻了個身，繼續睡覺。羅樓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氣氛有些微妙，都不知道現在到底該說些什麼。

過了半盞茶的時間，李逸傑緩緩地睜開眼睛。因為戴著面具，所以看不清他的表情，他身子前傾，肩上的松鼠被這動靜嚇醒，吱了一聲，躍下了地。他開口，要了紙筆，語調還是一貫的冰冷淡漠。

埋首在紙上寫了些東西之後，李逸傑抬起了頭，開始解釋：「這本古書有個很特別的地方，每一次的持有者改變，都會轉變一次顏色。季荷是橙色，羅瑀彤是黃色，程風是綠色，而下一個人是藍色。這順序不覺得很熟悉嗎？」

澄、黃、綠、藍……反覆的念，確實是有種熟悉的感覺。樓軒宇靈光一現，脫口說出：「是彩虹！紅澄黃綠藍靛紫，這是彩虹的顏色！」

「不錯。」李逸傑冷冷的讚許道，接著說，「換句話說，我們大膽假設，許願者共有七個。而這也與書本遞交的倒數時間相同，所以假設成立。因此，在季荷的前面，還有一個人，她拿到書的時候，書皮是紅色的。而現在，依照這個順序，應該只到藍色，當然，藍色有沒有將古書交給下一個靛色，我們無從得知。」

李逸傑說到後來，自動地把不確定的人名直接用顏色替代了，省得麻煩。

「接下來，讓我注意到的，是這本書的時間。你們不覺得這本書的關鍵時間有好幾個嗎？」他拿出之前羅瑀彤交給他的泛黃道林紙，那是從程風那兒拿來的，上頭用行書寫著程風許的願望。他用手指比著紙上「我將會在二十八個小時內將古書交給下個人」這句話，慢條斯理的說：

「這句話裡，隱含了兩個時間。一個是以七遞減的倒數時間，二十八小時，另一個，則是將古書交給下一個人的時間。此外，還有你們所懷疑的那點，許願時間與實現的時間並不一定會相符。所以綜合以上，我們可以得出四個數字，分別是倒數時間、取書時間、許願時間以及實現時間。」

「然後，為了分便記事，時間我都抓個大概，以整點計。」李逸傑將剛剛寫在白紙的統整，推到了對桌的羅瑀彤和樓軒宇面前。羅樓兩人低頭一看，筆跡俊秀蒼勁，一如其人。字句條理分明，讓他們心中隱隱察覺了些什麼。

『季荷取書時點：xxx

許願時點：9/1，5:00

倒數時間：42hr

實現時點：9/28，xxx

──────────────────────────────────

羅瑀彤取書時點：9/1，7:00

許願時點：9/2，18:00

倒數時間：35hr

程風取書時點：9/3，16:00

許願時點：9/5，00:00

倒數時間：28hr

』

看完這張整理，他們兩人看李逸傑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樣。就算是親身經歷如羅瑀彤，也沒法這麼通透的找出這些癥結點，更遑論一件件的拆解分析。感覺在李逸傑的講解下，似乎連模糊的輪廓也逐漸浮出清晰，而事實，亦觸手可及。她在心中深深一嘆，所謂天才，該當如此。

早就聽聞過李逸傑傳聞事跡的樓軒宇，現在已經完全理解這個天才那豪放不羈的態度了。有這樣的智商與腦袋，絕對擁有無視禮俗的本錢，也難怪就算他不近人情，仍叫無數女孩癡狂。他一面想，一面提出他所發現的問題，虛心求教，「為什麼實現時點的確實時間總是不確定呢？」

李逸傑揚起嘴角，似笑非笑，「這我也懷疑過，不過按照羅瑀彤的說法，似乎連願望作用在自己的程風都不知道實現時間，更別說他人了。也因如此，讓我找到了這本古書的規律。」

「這本書真有規律？」羅瑀彤驚叫道。她以為能夠推演到這個地步就已經很了不起了，正為李逸傑卓絕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驚嘆呢，沒想到，這本古書居然真的有他運行的規律。

「有的。」李逸傑看了眼樓軒宇臉上的驚訝神情，問，「想要試著解解看嗎？只是加加減減而已。你們這應該有茶具吧，我想要泡茶。」

話雖是這麼說，但李逸傑沒有經過羅瑀彤的同意，逕接拿起會辦的茶具泡煮起來。終於，把會辦當成自己家的，既樓醫生後，又多了一位李天才。樓軒宇望著李逸傑漫不經心泡茶的背影，又看著那張寫了許多時間的紙，完全的自嘆弗如。就算只是加加減減好了，上面就有十一個數字，少說也有上千種組合，一時半刻，他怎麼可能算的完。除了甘拜下風外，樓軒宇已經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不知不覺中，茶已沖好，清雅的茶香漫溢室內，多了幾分品茗的詩意。李逸傑自己煮好後，端了一杯回到原位，輕啜一口。而羅瑀彤和樓軒宇也對這個人的個性更加了解。

在李逸傑的世界，似乎就只有他自己，只要外界不會影響到他，他就會毫不顧忌別人的眼光生存。今天，他會在這裡，同他們說了這麼多話，也不過是為了要兌現與羅瑀彤間的交換條件。把這一切視為交易的李逸傑，自然不會為好心地也給他們沖上一杯茶。不是因為不懂人情世故，而是在他眼中，他們並沒有一杯茶的價值。

李逸傑，就是這麼一個孤傲若此的人。

當茶喝到了一半，他放下了茶杯，看了眼連計算都沒有的樓軒宇，頰邊浮起一縷笑，「既然樓醫生不想解，那就輪我了。」

他把茶杯放在一邊，潤潤唇，道，「只要把兩人間間隔的倒數時數減去許願時數，再加上取書時數就會等於最後的實現天數。我想，這就是為什麼最後的實現時點會沒有確切的時間了，因為這個單位，必須以天計算，而非小時。」

李逸傑抬首，看見兩人眼底與腦袋，環繞著太陽系與金星，完全沒聽懂。輕嘆一聲，在白紙最上頭加上一句「倒數時數-許願時數+取書時數=實現天數」，然後，再緩緩地舉例解釋：

「比如說，以妳為例，妳與程風間隔的許願時數是54小時，間隔的取書時數是57小時，所以用古書預示的倒數時數35小時，扣掉54，再加上57，等於38。簡言之，妳的願望實現之時，就是妳的許願時點9月2日，再加上38天，也就是10月10日，雙十節。這點，和古書預告的並無二致。」

「如果這樣的話，那我們是不是也可以推出季荷的取書時間？」雖然有點複雜，羅瑀彤聽不很懂，但感覺這似乎就跟數學方程式求解一樣，即便少了一個變數，還是可以求出來。

「可以呀。」李逸傑啜了一口茶，轉瞬間腦袋裡已算出答案，但他還是稍微想了一下。於他而言，對人解釋比直接解答更有難度。他有時候實在不懂，不過就是加加減減而已，有什麼好不清楚的。但為了達到他的目的，還是耐下性子來解說。

「妳和季荷的許願時數相減是37小時，而季荷許願於9/1，她說願望實現於9/28，反推天數是27天。而她的倒數預示時間是42小時，按照剛剛的規律，她與妳的取書時間間隔22小時，也就是說，她是在8/31的早上9點拿到古書的。」

樓軒宇在一旁用公式帶入計算，發現居然完全如李逸傑所說的，頓時心中驚歎地無以復加。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天才。

「那麼，到底擁有紅書和藍書的人，是誰呢？」羅瑀彤面露擔憂，又問。

李逸傑放下空了的茶杯，定定地望著她，眸光流轉，「什麼都知道，妳真當我是神嗎？」

偏偏，他還真的隱約知道那兩個人是誰。可惜，他不能說。反正，這也不在交換條件裡。

「也是，線索不夠嘛，剛發現這本古書的規則，讓我高興的有些糊塗了呢。」羅瑀彤吐吐舌，拍著自己的腦袋瓜，「那麼，我這就依照一開始的約定，填寫任命書給你囉。」

「等一下。」發現羅瑀彤真的要賦予李逸傑權力，樓軒宇趕緊出聲制止，「他沒有相關經驗，這樣胡來除了無法服眾外，妳也會被說是濫用職權，還是再考慮一下吧。」

「不會有事的。」羅瑀彤瞥了眼一副事不關已的李逸傑一眼，笑著說，「學弟可是人稱樂聖的麥拉馬帝斯恩的民間弟子，論音樂界上的地位，絕不會遜於音樂班的任何一人。至於實力嘛，經過了今天，你還會不信他嗎？」

這個人到底還隱含多少的秘密呀。樓軒宇想了想，又道，「我信。可是，他在這個學校，仍是李逸傑。」

羅瑀彤正欲再說，卻給李逸傑打斷。

「我懂你的意思。」他旋過身，抽起桌上羅瑀彤剛寫好的任命書，走出房門。臨走前，淡淡的拋下一句話，「所以，我才戴著面具而來。在這裡，沒有李逸傑，只有樂聖麥拉馬帝斯恩的民間弟子，喬迪亞‧戴爾斯明瑞安。」

小松鼠不知何時又出現了在他的肩上，在李逸傑關上門的時候，認同似地吱了一聲。

○●

十月五日，下午三點。

程風非常緊張。

他神經兮兮地對著店家落地窗反射中的自己檢查儀容，摸摸頭髮又順順衣服的，只因今天是三年後與季荷重逢的日子。

這一個月來，程風因為古書的願望，重又變的年輕，卻也失去了惡魔賦予他的優質嗓音，告別了廣播界，也沒了往日的優渥生活。

因為，他要開始存錢了。醫生告訴他，他現在的身體機能一如他的外表，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而且擁有與普通人相同的壽命，可以再活好多年。

雖然已經無病，也已不再需要進入錄音室，但他還是常常去中醫樓和學生會會辦找樓軒宇與羅瑀彤。這兩個在患難中與他共同扶持，並沒有放棄他的好友，是程風重生以來最值得驕傲的事。

為了維持生活，他辦了休學，離開了他所熟悉的校園。因緣際會，在一個名滿天下的魔術師身邊做助手。

這個魔術師能夠一甩手，就讓一個美女從他的袖中走出來。呼一口氣，就能讓荒廢的水池瞬間開滿五彩繽紛的花。甚至，在眾目睽睽之下，讓一隻金色鴿子叼走都城的地標「世貿101」，連裡面在逛街參觀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此時正被鴿子啣著，在天上飛翔。

有人說，這個魔術師有一雙魔幻之手，而他的魔術都是真正的魔法。但當程風在街上偶然遇到這位魔術師時，他卻猝然抓住程風的手，用老邁而低沉的嗓音對他說：

「孩子，你願意做我的助手嗎？你的身上，有著真正的魔法。」

程風呆愣的看著魔術師滄桑的眼睛，裡頭閃著微弱的火焰，原來，魔術師的生命快到了盡頭，他在找一個傳人。轉瞬間，他在那雙眼眸裡看見了過去的自己，於是，他點點頭，成了魔術師的助手，唯一的傳人。

一直到後來，魔術師倒盡所學傾囊相授，程風才知道，原來世間所有的魔術只是機關與障眼法，都在蒙人眼睛。但古書的魔法，卻是真實的。而證據，就是他自己。

他有些懊悔沒有把古書交給樓軒宇，反倒給了一個不知道名字、現下連長相都記不得的女孩子。如果給了樓醫生，或許他也可以讓這位偉大的魔術師繼續活下去，但是，命中似乎註定如此，強求不來。

「萬物有時呀。」聽完他的告悔，魔術師慈愛地摸摸他的頭，說，「就像我永遠都不會表演相同的魔術。而最美麗的花朵與風景，都只在人的回憶裡，而非現世。」

程風似懂非懂，點點頭。

「所以，勇敢地去找你心中的牽絆吧，不要讓自已後悔。」魔術師從程風耳背摸出一朵粉色的荷花，猶帶露珠，「記住，有時現實往往不如記憶中來的美好，但選擇去做，至少不會擦肩而過一輩子。」

於是，程風現在站在這裡。他從羅瑀彤那知道，季荷會在今天下午來找朋友，接下來，就會回到日本。如果，自己不來的話，或許真會如魔術師所言，多一步的擦肩，就是一輩子的遺憾。

他偷偷走近季荷剛剛進入的咖啡店，店名叫做藍石頭，光看其裝潢擺飾就很有民族風的感覺。窗戶上頭掛著許多串珠和羽毛的裝飾，讓他看不清裡頭的情況。

但他還記得剛剛看見季荷走進店裡時，他的心情是何等震撼。

季荷穿著記憶中的白色襯衫，黑色百褶裙，綁著兩個厚重的麻花辮，襯著一張不失脂粉的臉蛋，愈顯清麗脫俗。她長大了，似乎比三年前更美了，美的足以讓每個男人心碎，即便臉上沒有一絲笑容。

她拎著傘，匆匆走進店裡，門上的風鈴叮叮咚咚，留下一串風的笑語，卻讓程風失了上前攀談的勇氣。

他突然有點想要臨陣脫逃，反正羅瑀彤他們也會找季荷約談，到時他再出現也未嘗不可，可是，他又私心希望他們久違的重逢沒有其他不相干的人。

程風苦笑，摸著自己被髮膠抓的堅挺的刺蝟頭。那麼久了，她還會記得自己這頭橘紅的髮色嗎？如果等會他從她的身後變出一朵玫瑰花，不知道季荷會不會開心呢？

身旁賣飲品的店家，音樂開的有些大聲，似乎是廣播的換場歌曲，但程風並沒有在意。

叮叮咚咚，藍石頭門上的風鈴響了，季荷緩步拾階而下，整個人沐浴在午後的陽光中，朝著藍得發亮的天空微笑，宛如不小心墜入凡間的精靈，那麼空靈聖潔，一瞬間，就奪走了程風的心魂。

她朝他走來，嘴角含著一縷若有似無的笑意，程風屏著氣息，在腦中反覆溫習要和她說的開場白，緊張得心臟都快要蹦出胸膛。

誰知道，季荷的腳步竟然在他面前停了下來！

程風驚訝地仰起頭，卻在一瞬間愣住了。旁邊的飲品店居然正在播放T大之聲，男主播低沉圓潤的嗓音帶了點滄桑的磁性，熟悉動聽，不就是以前自己的聲音嗎？

真的太巧了，竟在這個時候聽到T大之聲的重播，還正好是訪談樓軒宇的那一集。

腦中準備已久的腹稿頓時全亂了套，他看著季荷臉上懷念的表情，不自覺地拉了拉她的黑色裙子，聽到自己稚嫩的聲音，問：「大姐姐，妳在笑些什麼呢？怎麼好像很懷念的樣子。」

季荷這才注意到矮了她兩個頭的程風，蹲了下來，笑著摸著他的頭，說：「突然想起有位故人的聲音和這個男主播的聲音很像，都很好聽。」

停了停，她微側著頭，若有所思，「小弟弟，等你再大一點就會了解，有些事情就算再怎麼想，也沒法回去了。」

程風拉下了摸著自己頭髮的手，用兩手抓著，認真的問：「那麼，姐姐你會想再見到那位故人嗎？」

季荷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抽回手，站起身，「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在哪，也並不想打擾他。小弟弟，快點回去父母身邊吧，別讓關心你的人擔心。」

他看著她轉身離開的背影，覺得似乎還得要再說些什麼，於是追了上去，拉住她的衣袖，對上季荷回眸驚訝的表情，看他的眼神如此陌生。

心底猝然泛起難言的苦澀。他扯開嘴角，所有的話都吞回了肚裡，只能微微一笑，將最後的一絲希望塞入她的手中。

行人穿越號誌的小綠人開始加快步伐，顯然快要紅燈了，季荷輕聲對程風說了聲再見，便趕緊過了馬路。到了另一頭，才攤開手掌，想要看看剛剛的小男孩給了她什麼。

原來，那是一顆百香果。表皮有些乾癟，似乎是因為拿著的人手勁太用力所造成的。

她猛然回過頭，卻見馬路的那端沒有任何人，連那個小男孩也不見了。倏然間，她想起了記憶中的風呈禾髮色，和酸中帶甜的百香果滋味，思緒彷彿飄回了三年前的那個奇妙的夜晚。

季荷輕輕地笑了起來，無比燦爛的。

只要這樣，就好了。只要知道她的恩人現在過得很好，就足夠了。

程風躲在拐彎處，觀察著季荷拿到百香果的神情，先像在回憶什麼，然後便笑了開來，邁開腳步，在他的視線中成了一個白色的小點，最後消失。程風知道，她終究還是認不出他來。

他拖著腳步，心中沉甸甸的一擔離情，朝著與她相背的道路前行，腦中不期然地閃過魔術師的話。

『有時現實往往不如記憶中來的美好，但選擇去做，至少不會擦肩而過一輩子。』

無奈，天不從人願。那讓人印象深刻的嗓音耗弱他的生命，卻是他與季荷重逢的鑰匙，可以開啟往日時光。可是，三年後的重逢，他卻失去了他的聲音。所以，他們的結局，仍就是擦肩而過一輩子。

他們在這浩大的都城裡相遇，卻從三年前就結束了交集。從此往後，只會漸行漸遠。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他在腦海中幻想過無數次與她的重逢，卻沒想到會像今天這般，連說出自己名字的勇氣都沒有，近鄉情怯。

在陽光下那短短的一瞬，在那個店門前相見爭如不見的幾句淒涼說話，使程風痛苦，那種痛苦是失落的少年光陰與初戀的哀愁，他愛上了一個他自知配不上的人。

──Story 4. 最上音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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