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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晨光穿過碧綠窗簾透了進來,恰好在羅瑀彤緊閉的左眼形成不規則的光點,她有些難受地轉過身,從樓軒宇的臂彎中滾了出來,剛好掉下床沿。坐在地板的她,睜著惺忪的睡眼,下意識地摸著疼痛的臀部,有些搞不太清楚現在的情況。

 

在看見床上樓軒宇睡得正香甜的側臉,她緊張地檢查自己的衣服。雖然凌亂了一點,但幸好還在。

 

她站起身,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感覺已經很久沒睡的這麼舒服了。

 

昨晚,他倆互表心意後,樓軒宇就走到前堂,為她抓藥煎藥。看著男友認真熬藥的表情,聞著濃厚的中藥香,羅瑀彤覺得心都快要掐出蜜來,有種得償所願的感動。

 

不過,連表白完都能立刻回歸本行,她的這個男友該說是太關心她呢,還是真的如程風所言醫生的職業病太過嚴重,但無論是哪一種,羅瑀彤都能享受到備受尊寵的感覺,這種瞬間付出心力的全心全意。望著樓軒宇熟練的煎藥動作,她雖然有些疲倦,但嘴角還是甜甜的笑著。

 

夜深了,宿舍的門禁也過了,他們這對奇妙的組合註定是回不去了。手上捧著樓軒宇為她熬好的中藥,她小心翼翼的啜飲,苦中帶甜的滋味讓她想起從前。

 

她和他聊到過去,他們共有的小學記憶。談論起那個美麗校花的下落,抱怨起食堂的位置總是不夠多,討論起學校圖書館的書哪本好看。越往記憶裡探索,越覺彼此是命定的一對。或許,十三年前,他們曾經在走廊上擦肩而過,曾經坐在擁擠的食堂吃著同一道菜,曾經在圖書館裡尋找相同的一本書。只是那個時候,他們彼此都不知道會有今天。而他們現在,並非初次邂逅,只是重逢。

 

羅瑀彤講著笑著,不知不覺就疲倦的睡著了。他的藥總是如此有效,只消一帖,就能醫好她的病。也或許是,光是他的存在,就是最好的一味藥,不需要添加任何複方,就已足夠。

 

這是一個月來睡得最安穩的一夜。而她看月亮數綿羊的詩意終於到了盡頭,但羅瑀彤卻體會出另一種浪漫。

 

她喜歡他,那樣青山綠水般溫情的醫生。只要待在他身邊,聞著他身上繁複的藥香,就會感到莫名的放鬆,有安全感。他就像夏天裡的冰淇淋,冬天裡的長圍巾,只見幾次面,就讓人感到舒服熨貼,想和他走完一輩子。

 

羅瑀彤的手指勾勒著他臉上的輪廓,望著他安恬的睡臉,滿足的笑了笑。她理理衣服,找出自己的通訊器,留了封短訊給他。最近正值新生入學典禮,她這個學生會長得好好的籌畫和準備講稿,怕是沒有機會陪伴她心愛的男朋友了。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通訊器震動,傳來了一封短訊,上頭標明著代表緊急信件的紅色記號,她疑惑的點了開來,發現這是由學校校長室發出的重要急件。

 

『收到此信的會長及重要幹部,請在二十分鐘後於國際會議廳I402集合。』

 

非常沒有常識的一封短訊,會發這則訊息的人應該是急瘋了,才會連可能有人會沒看到的這個問題都沒算進去。總之,無論如何,她是非得要去一趟的。

 

她給樓軒宇拉好了被,貪戀的看著他的睡臉。未來幾天,她恐怕會忙的見不到他。第一次,羅瑀彤覺得自己努力爭取的學生會長角色是個無比沉重的負擔,但這是她最初的選擇,這責任無可逃避。

 

俯身,低頭,落了一個淡淡的吻在他的額髮。然後,轉身離開,縱使目光依依不捨地多次留連。

 

○●

 

情況非常糟糕。

 

學生會會辦裡,羅瑀彤揉著太陽穴,看著各個幹部一副渴睡的臉,難受的告訴他們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

 

學校死人了!

 

今早,由校長臨時召開的緊急會議,就是要通知大家這個消息,T大出現了可怕的殺人魔!目前,已有兩名學生被殺,而且死後屍體還被殘忍的分屍。但如果只是這樣,那也只是市內警察的事,偏偏最近學校準備和德國的蒙特大學締簽姊妹校,出不得任何差錯。現下,學校已經動用關係壓住消息,以免讓媒體大作文章,引起學生恐慌。

 

但重點就是,學校要所有系會和社團以學生會為首,讓校內師生建立即時的互聯網,若一有同學失聯,立刻上報,學校會馬上派人協尋,以期能將傷亡損失減至最小。雖然羅瑀彤對這樣的做法不是很贊同。畢竟大家都是大學生了,本來就有自我管理的能力,有些人根本就不來上課,硬要把這群鬆散的組織串連起來,著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還要嚴守秘密,不可以聲張,在這種毫無名目的情況下,要同學配合根本就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

 

但她縱使再怎般抗議,校方仍然堅持己見。因為和蒙特中學簽約之事已經談了很久了,好不容易請到對方來本校做評鑑,只要合格就可以締約成功,學校實在不想在這個時候出這種紕漏,逼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而身為學生會之首的羅瑀彤,只能乖乖遵守。

 

「……有鑑於此,所以我希望幹部們能確實管理好各自負責的系會與社團,透過系會和社團就可以追蹤到每位學生的動向,請大家看看桌上的顯示螢幕,這是我剛剛分配好的名單,如果有任何問題,請在會議結束後告訴我。」羅瑀彤看著這些陪伴自己一年的忠心幕僚,認真的說,「此外,由於此事事關學校的最高機密,所以我決定成立一個專案小組,用以協調聯絡的糾紛或者是特別出現的情況,然後,組長是我。請問各位有什麼意見嗎?」

 

她環顧四周,發現每個人都已經進入狀況,臉上的表情如臨大敵,異常沉重。此時,副會長蕃茄舉起了手,有些猶豫的問:「會長,那我們本來在準備的新生典禮和迎新活動要怎麼辦,人手已經很不夠了,大家可能會負荷不來,包括……妳也是。妳最近那麼忙,又都睡不著覺,身體會累垮的。」

 

看見眾人投來的關心視線,羅瑀彤心中一暖,笑著說,「我已經看醫生了,身體不礙事。至於新生典禮和迎新,一定還是得執行,畢竟學校要我們一切如常。不過,我這邊倒是有一個提案,可以讓我們達到互聯的效果,同時又可以省些心力……」

 

幹部們桌上的螢幕跳轉畫面,出現了一張內容詳細的企畫書。每個人的臉上也跟著出現各式各樣的表情,有人驚訝,有人了然,但更多的人是敬佩。

 

「今年,是T大建校八十周年,所以我們可以把新生典禮和迎新活動共同舉辦,然後擴大舉行,同時要求舊生協同佈置,把它辦成一個像五月運動會一樣的全校活動,這樣我們就有理由可以保持每個人的通訊聯絡。我們專案小組除了會做好本份的工作外,也會請求學校授權,調閱監視器來尋找到底誰是這一連串命案的兇手……」

 

羅瑀彤說到這裡有些遲疑。基本上,校方再怎麼莽撞,在召集他們之前應該也會先調查過,但顯然線索微薄,所以在剛剛的會議才會說也不說的帶過。他們要從中看出端倪,怕是頗有難度。

 

「總之,這是我們最後一次共同舉辦的活動,十月的會長改選,我就要和各位說再見了。但無論情況多麼險峻,希望大家都能善盡職責,注意安全……」她站了起來,望著眾人的雙眼美麗的閃閃發亮,她彎身,鞠躬九十度,「這段期間,還請多多指教,讓我們一同全力以赴吧!」

 

不知道是誰先拍手的,掌聲從一開始的稀稀落落到後來的響徹會辦,羅瑀彤重新坐回原位,帶著自信的笑容,和大家熱烈地討論起細節部分的相關事宜。

 

○●

 

這幾天羅瑀彤忙的不可開交,他們臨時成立的互聯網在學生會成員的齊心協力下,竟將有如一團散沙的T大生串連起來。在第三個受害者失蹤時,立刻在第一時間發現,並派人尋找,但仍然晚了一步。

 

第三個死亡學生死相悽慘,面部被強酸溶蝕,遇害時身上也沒帶證件,完全認不出到底是誰。還是因為他是互聯網的失連學生,才能立即證明其身份。

 

消息仍被學校壓下,但羅瑀彤卻首當其衝面臨最大的壓力。她與專案小組分工合作不分日夜地重複看了無數次學校的監視記錄,終於有了一個重大突破,這個連續殺人魔是校內學生,而且應該是個女的!

 

只能得出這樣的結論,是因為這個兇手實在太過狡猾。雖然T大校園大多裝有監視器,但宿舍和廁所為了保護學生的隱私權,自然是不會安裝。可是殺人魔目前所殺害的兩女一男,分別是在女宿以及偏遠男廁失去最後的身影,時間又是在晚上,犯人身著黑衣,難免看不清楚。而這三個受害者互不認識,自也沒有交集,初步判斷是隨機犯案。但若是隨機的,手段也未免太過兇殘,是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需要死後分屍毀容呢?

 

最後,學校還是找了幾個便衣員警協助專門小組,終於發現在黑衣殺人魔犯案的前後,總會有個形如鬼魅,步履闌珊,精神似乎不太正常的長髮女人出現。但她的頭髮卻始終遮住大半的臉,導致連紅外線夜視監視器也看不清楚面容,雖然不排除可能是男扮女裝,但從其殺害人的地點來看,是女性的機會極高。加上她大多是過了門禁時間才出現,學校為了加強保安措施也會在入夜後深鎖校門,是故判斷,應是在校學生。

 

羅瑀彤咳了幾聲,覺得喉嚨深處有點癢,不太舒服,可能是最近這兩天說太多話了吧。她實在沒想到,這個殺人魔會如此猖狂,不過幾天,就已經傳出了三個學生的死訊。一想到那些來不及享受青春年華就殞落的生命,心裡沒來由的感到莫名的沉重。

 

她一面背著新生典禮要上台致詞的講稿,一面給忙到睡著的成員們添上睡毯,大家已經兩天沒闔眼了。望著窗外的日落西山,突然很想念樓軒宇,不知道他現在在做些什麼呢?

 

她坐到椅子上,拿起通訊機撥給他,但拒絕開啟視訊,她不想再讓他看到自己憔悴的樣子。過了半晌,那頭接通了。

 

「瑀彤,是妳。」久違的聲音從那方傳來,彷彿穿越了時空溫柔地輕敲她的心,不知怎的,她突然有種想要哭泣的衝動。

 

「嗯,是我。不好意思,最近我很忙,沒能去找你。」她壓制喜悅,淡淡的說。她才不要讓他知道自己很想他呢。

 

「我知道,那件事我也略知一二,妳們學生會首當其衝,妳自然會很辛苦的。」

 

「你怎麼會知道?學校不是封鎖消息了嗎?」她好驚訝,她連自己的男朋友都不敢說,就是因為學校下了封口令,到底是誰到處聲張的?

 

「別想太多,是我猜的。」樓軒宇的聲音蘊含笑意,「學校應該有發生命案,而且死的很慘。這種事,只要看見從西醫樓門口衝出來狂吐的實習生就可以猜到。再說,最近我有很多病人,都是西醫樓的菜鳥實習生,他們跟我說,自家院的心理醫生已經約滿,只好跑到我們中醫這來訴苦,把那屍體的狀態描述的活像十八層地獄,想像力非常豐富呀。」

 

羅瑀彤黑線萬丈,沒想到自家男友如此驃悍,如果都這樣了還裝做不知情的確還蠻困難的,瞬間,轉念一想,她問:「咦,你有學過心理嗎?中醫真能治?」

 

「沒呀,我就給他們開一些養心安神的藥。那些實習生主要是希望別人傾聽他們的話,只要願意說出來,就不是什麼大病。而且,聽聽也挺好玩的。」樓軒宇爽朗地笑了幾聲,接著關心道:「倒是妳,有沒有乖乖吃藥,好好睡覺呀?無論再忙,都要好好的照顧自己的身體,知道嗎?妳在電話裡的聲音有點沙啞,是感冒了嗎?」

 

被一連串的問句攻擊,羅瑀彤有種大事不妙的預感,連忙說:「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的。而喉嚨沙啞,大概是這兩天說太多話了,多休息會兒就沒事。樓醫生,饒了我吧。」

 

那一頭的樓醫生哼哼兩聲,才不置可否的說,「如果被我發現妳沒乖乖吃藥的話,我可是要處罰妳的……」

 

他壓低聲音,說出了懲罰內容,羅瑀彤的臉立刻脹紅,正想反擊,樓軒宇又慢悠悠地插進一句,「畢竟,如果沒養好身體,我們以後要怎麼生一打的孩子呢?」

 

這下,羅瑀彤連反擊的力氣都沒有,直接掐掉通訊落荒而逃。什麼生孩子呀!?真是亂七八糟,可是……

 

她把藥包丟進微波爐裡,等待著中藥熱好的時間,慢慢地揚起嘴角,突然覺得很幸福。

 

 

隔天一早,九月一日。羅瑀彤被中藥的香味喚醒,一睜開眼,看見專案小組成員臉上曖昧的笑容。她看了眼通訊,才五點多,這群傢伙怎麼起的這麼早?

 

然後,她見到桌上放著一碗中藥,還散發著白色的熱氣,下方夾了張紙條。原來,樓軒宇來過,怪不得大家臉上都是滿滿的八卦。她彎起嘴角,抽出紙條,仔細看著上方的字。

 

『羅漢果,膨大海,梨,冰糖。可清熱止咳,利喉開音。』

 

字跡有些紊亂,但不失俊逸,似乎是在倉促之下寫的。樓軒宇果然很細心,發現了自己的喉嚨不適,而且,對於她的忙碌,也沒有任何怨言。她翻了個面,注意到紙條後面還有字。

 

『明天下午,結束手上的工作我會去找妳。不要太累了,瑀彤。』

 

她覺得眼眶有些濕潤,突然很慶幸自己並沒有錯過他。以往的戀情,她總是愛對方多一些,她付出好多,卻始終無法得到同樣的愛。但現在,她和樓軒宇彼此關心,他給她空間,讓她擁有自我,即便無法相見,卻是天涯咫尺。

 

攢緊手上的字條,放進胸前的口袋,讓它隨心跳起伏。就像樓軒宇時時刻刻都在她身邊一樣,溫暖宜人。

 

她幸福地喝著那碗熱騰騰的中藥,看著眾人想問不敢問的八卦神情,不禁心情大好。偶爾這樣也不錯,這幾天,大家實在是太緊繃了,是該好好放鬆一下,才能長期抗戰。

 

冷不防地,她的通訊器震動起來,羅瑀彤喝完最後一滴藥汁,抿抿嘴,接了起來,居然是校長的來電。她愈聽,心情愈是沉重。掛掉通訊,環顧眾人,她急急地說:「日本『合王』神谷京彥來台,指名要本校的季荷做徒弟,但她的通訊不知怎的聯絡不上,校長快發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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