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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李逸傑是第幾次跟女生說過這些話的,她也都聽進去了。所以,當楚浩然過沒幾天再約她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穿上白色的衣服,把自己打扮得像是個發光體,然後不斷的和他攀談。她想要引起楚浩然的注意,想要守住這麼難能可貴的陽光。果然,不到一個星期,楚浩然就和她告白了。而她自那次買衣之後,就幾乎沒有見到李逸傑。

 

羅瑀彤坐起身,看了眼通訊器上的時間,凌晨六點。沒想到想著想著就天亮了,但她似乎歪了樓,完全沒有認真思考正經事,真是糟糕。

 

她與楚浩然的感情不到一個月就告終,楚浩然提的分手,理由是「已經沒有了感覺」。她也笑著接受了。經過這段相處的時間,她知道,楚浩然這個有如陽光般的人,是用他的生命來燃燒愛情,而自己卻偏好細水長流的感情。

 

所以,他們擁有一場最浪漫的開始,結局卻平凡的淒涼。

 

愛情,也許就是這麼一回事。它有如一張試紙,試出了人生的酸鹼濃度,最後實驗結果,酸的讓人痛哭流涕。

 

會突然想起這樣的前男友,擁有成熟男人氣質和小孩子個性的半熟男人。或許,是因為前天不小心撞見他和英文系一年級的何佳佳在樹下吃飯的情景吧。那時,他眼中的寵溺彷彿就只為了何佳佳一人存在。羅瑀彤記得這樣溫暖的神情,也記得他最後分手時候的漠然。

 

羅瑀彤懊惱地撓撓頭,在別人看來,自己或許已經走出來了,但潛意識裡還是會在意。所以,她才會注意楚浩然的動向,也在自己所能調動的分配下,盡量給這個前男友一點方便。這也是先前運動會上,楚浩然和李逸傑會擁有一間VIP觀覽室的原因。但她的用心,應該要感知的人卻沒有發覺。

 

她嘆了一口氣,輕手輕腳地下床梳洗。好不容易熬過了一星期,她看著鏡裡碩大的黑眼圈,有種自己快要變成骷髏人的錯覺。不管了,難得盼到今天的沒課沒會議,乾脆趕個早去校醫樓排隊吧。

 

她呼吸著早晨的芬多精,邊做著伸展運動,尋著路標找到了校醫樓,這才一個頭兩個大。原來,T大為了讓醫學院的學生專業與實務相結合,所謂的校醫樓根本就是醫學院的總部。共有兩棟,一棟為西醫樓,一棟為中醫樓,兩樓相並排,一樓都是候診處。

 

她皺著眉心,有些躊躇。這個時候西醫還沒開,但中醫候診處卻已傳來了中藥的味道。羅瑀彤打小就不喜歡那苦澀的藥味,本來想說找西醫討討安眠藥,回去大睡一場就得了。但她並不打算浪費可睡時間來等待,衡量利弊得失之後,羅瑀彤硬著頭皮走進了藥味濃厚的中醫候診處。

 

在候診處等了半天都沒人,這個時間自是冷冷清清。她好奇的看著對面的大藥房,整齊的小格子一排排的,上面貼著各種藥物的名條,看上去倒挺古色古香。想到自己從小就身強體健,上了大學連個流行性感冒都沒得過,熟料這回卻栽在了失眠,不禁有點悲哀。

 

忽然,小門裡晃過一個白影,羅瑀彤眼尖連忙喊住,「護士小姐,請問現在可以看診嗎?」

 

護士走到前台,看了看她放在櫃台上的病歷和健保卡,抱歉的說,「羅小姐,不好意思,樓醫生剛去了復健室,我現在去叫他,麻煩妳等一下。」

 

正轉過身,就見一名高高的男子從最裡間走了出來,護士指指羅瑀彤,喊道:「樓醫生,你有病人。」

 

羅瑀彤從沒見過這麼年輕的醫生,與自己印象中鬍子花白仙風道骨的老頭子形象完全不符。他雖然不像前男友楚浩然的外表那樣耀眼,但也是帥哥一枚,五官清秀,給人一種極舒服的感覺,溫潤如水。如果不要冰冷著臉的話,那就更完美了。

 

兩人走進了會診室,各就其位坐了下來,醫生淡淡地說,「這個時間很少有人來,抱歉讓妳久等了。說說看,妳有哪裡不舒服?」

 

羅瑀彤咬著牙,恨恨地說:「我失眠,已經七天了!」

 

醫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問:「妳以前的睡眠品質是不是不太好?」

 

她想了一下,回道,「是不太好。就算很累也不容易睡著,醒了之後更是睡不著,最近還整夜難眠。」

 

「這樣其實並不算失眠。」指指手墊,示意她把手放上,「來把個脈。」

 

溫暖的手指觸上她有些微涼的手腕,隱隱傳來一絲若有似無的熱度。雖然知道是看病,但近距離面對這般好看的一張臉,羅瑀彤仍有點緊張,開始祈禱不要被他摸出有些加速的心跳。

 

過了好半晌,醫生拿開了手,看了眼電子病歷,對著領口上的迷你麥克風說,「羅瑀彤,女,21歲。診斷結果為:稟賦虧損,陰虛內熱,腎水不足,肝火擾心,火盛神動,思慮過甚……」

 

看著桌上的電子面板隨著醫生平穩的聲音,一字一字地冒出自己的症狀來,一連串的文言文看得她眼花撩亂,又是肝又是腎的,她是有這麼嚴重嗎?

 

實在忍不住,她插進了話,「醫生,我還有救嗎?」

 

醫生微微驚訝,冒出了一句「什麼?」。然後趕緊手忙腳亂地重新開啟螢幕設定,把剛剛聲控打字的錯誤給刪掉。羅瑀彤也用過這個聲控系統,知道如果不小心說錯話就會很麻煩,用過幾次很不稱手就丟了。沒想到現在害的人家要刪除剛剛的錯字,覺得有些抱歉。

 

看見她一臉歉意的表情,重新調整好的醫生笑了起來,感覺一瞬間年紀小了許多,「小姐,不用感到抱歉,這款設備我們正考慮要淘汰掉。」接著,他笑著解釋,「妳體質本來偏虛,一開始似乎調理的還不錯,所以並不明顯。但這些日子以來虧損的厲害,再加上一些煩心的事,心火中燒。最近妳除了睡不著覺外,是不是還會急躁易怒,口乾舌燥?」

 

想到過去這一年接任會長後確實常常日夜顛倒,作息不正常。而且她這才知道,原來自己也不是她以為的健康寶寶,有些鬱悶的嘀咕,「是了,你全中了。」

 

醫生把麥克風拿了下來,扯過一旁的紙,低頭開藥,「治療失眠的療程一般比較長,要有耐心,給妳先用一個月的藥。平時生活要有規律,午後不宜飲用濃茶和咖啡,還有……」他抬頭看了羅瑀彤一眼,意味深長,「女孩子不要太好強,心放寬一點,別想太多,可以的話,多多運動吧。」

 

聽到這種緩慢的治療方法,她小聲的哀嚎,「有沒有讓我一吃就睡著的藥,我覺得我已經快要不行了!」

 

對於她誇張的言論,醫生不置可否,但仍是極有耐心的建議,「去學校操場跑十圈吧,累倒了自然就睡的好了。」

 

羅瑀彤被這沒良心的話給堵住了,只好愣愣的看著醫生寫處方。忽然,她瞧見醫生掛在胸口的名牌,遠看字有些模糊,又稍微湊近了一點,才見著上頭印的名字,樓軒宇。怪了,這般古怪的名字怎麼這麼熟悉呢?她是不是在哪見過?

 

醫生抬起頭,突然發現兩人距離近的離譜,下意識地後傾著身體,疑惑的問,「怎麼靠這麼近,我有什麼奇怪的嗎?」

 

羅瑀彤有些尷尬,搖了搖頭,隨便抓了個話題想掩飾過去,「沒,我只是想看你在寫些什麼。」

 

他眼裡閃過一絲了然,笑了笑,指著處方解釋,「妳的方子主要是以養心安神為主。酸棗仁、合歡皮、柏子仁寧心安神;黃連、黃岑清心瀉火;甘草生用,和中緩急;知母、川芎,滋陰清熱,調血疏氣。」

 

她聽得似懂非懂,仍然裝模作樣的頷首,像她也是學醫的。

 

醫生把處方交給她,好心地說,「拿著處方直接去那邊交錢,他們會幫妳煎好一個月的量,下個月再回診看看有沒有改善。」

 

她隨口應承著,退出診室,走到一開始看到的大藥房,給了錢,請人幫著抓藥煎藥。過了十來分鐘,藥師給了她一大袋的藥包,真空包裝的,保存期限有兩個月。她這才悲嘆原來自己已經落伍,對中醫的觀念太陳腐,跟不上時代了。

 

出了中醫樓,見隔壁的西醫還是沒開,不禁暗暗地想自己一開始的決定果然正確。她拎著重死人的藥包,順道在食堂買了個早餐,就回了宿舍,想要再嘗試一下,圖個好眠。

 

回到房裡,室友小妍已經醒了,正坐著梳頭髮,另兩人還在呼呼大睡。羅瑀彤將其他三隻懶豬的早餐放在小妍桌上,又把藥包放在自己書桌,開始吃起剛買的早餐墊肚子。空腹吃藥,總是不好。

 

小妍看見空降在她書桌的早餐先是小聲的歡呼,然後聽見羅瑀彤放藥包的聲響,錯愕地望著桌上幾乎占去一半面積的藥包,目瞪口呆的說:「彤彤,妳做會長大人做膩了想做仙是嗎?這些該不會是要練丹用的吧?」

 

她一面吃早餐,一面沒好氣的送這個異想天開的室友一個白眼,「中藥,當然是吃的。妳的那個薰衣草療法半點用都沒,話說,我今天遇到的醫生是個帥哥。」

 

羅瑀彤很清楚,這個室友的弱點是什麼。

 

「真的?叫什麼名字,我等等也裝成病人去看看!」小妍坐在她旁邊,興高采烈地回問。

 

「那妳可要先問問,中醫治不治神經病?」羅瑀彤不敢笑得太大聲,怕吵到還在睡的兩人,身體顫動,憋得很辛苦。「還有,花癡有沒有的醫?」

 

「會長大人,妳太毒了!」小妍嘟著嘴,但卻笑的很開心。其實瑀彤的話雖然很毒,但她們天天損來損去的,倒也見怪不怪。要是住在一起,還客套來客套去的說著官話,那才叫人受不了呢。

 

「好了,不鬧妳了,妳不是想知道那個醫生的名字嗎?」她擦擦嘴,把垃圾丟到不可回收的桶子,拿了一包藥出來,還是溫熱的,「他叫樓軒宇。樓梯的樓,氣宇軒昂的軒宇,是不是很奇怪的名字。」

 

「啊,他不就是中醫系的那個才子嗎?他很有名的,才五年就修完了醫學院的所有學分,正在實習中,超厲害的!」對帥哥有深刻研究的小妍立刻反應道,雙眼光度也從一百瓦升級成一千瓦。「他超級難遇的耶!之前日語系的系花跑去看診了二十幾次,都見不到他,在校聯網傳的很大呢!」

 

「是喔,實習的,吃了不知道有沒有效……」羅瑀彤隨口回道。撕開了包裝,倒進了碗裡,霎時藥香四溢,帶著甜甜的香氣。她拿起勺子試了一點,感覺上黃連似乎放的不多,不很苦,而且酸棗仁和甘草的甜味掩住了中藥特有的刺鼻味。溫溫的,恰好是入喉的好溫度。

 

一碗飲盡,唇齒生香,還帶有一縷甘草的餘味。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怎樣,她覺得有些睡意,微甜的感覺充斥四肢百骸,似乎連藥氣都滲了進她的毛細孔,有些昏昏沉沉的。她下意識地爬上了床,連小妍在講的話都聽的模糊,就抱著棉被,酣然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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