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傷亡慘重。

 

這是顏思瑩在幫失去腳指頭且全身是傷的艾婷包紮時,唯一的感想。

 

為了保全這位學姊,歐陽煌在走廊回吸的千鈞一髮之刻,終於掏出了口袋裡的小刀,割斷了艾婷的腳趾頭。接著血色走廊就消失了,一切回復正常,方才的遭遇宛若夢一場。

 

可是,艾婷的腳仍血流不止,人也陷入昏迷。

 

實在逼不得已,顏思瑩只好拿出當初纏繞在紅傘上的小指粗繩子充做止血帶,用原子筆做加壓止血。

 

但她對急救也只有大概的知識,加上路亦霏在一旁乾著急。直說如果用止血帶要小心不要太用力什麼的,以免害的人家截肢,導致顏思瑩完全不敢轉太多圈。後果就是──艾婷依舊血流不止,面色也越來越蒼白。

 

歐陽煌在一開始出手幫忙後,顯然覺得自己義務已盡,靠著牆角冷眼旁觀。陳博瀚則抱著膝蓋不停地發抖,有時還神經質地絞著手指,剛剛的狠勁與瘋狂完全消失,連自己的前女友也不敢看一眼,由著兩個女生瞎忙。

 

最後,富有大愛的師姐路亦霏衝上前去,與兩個置身事外的男士理論咆哮,甚至還打了起來。成功地從懦弱沒種的陳博瀚身上搜出了打火機,還強逼著歐陽煌想辦法。

 

歐陽煌拗不過她,只好接手顏思瑩的止血工作,但他的做法相當粗暴。

 

他居然直接用火燒灼血流不止的傷處,導致艾婷再度痛醒,淒厲的哭喊,又痛到虛脫昏厥。

 

雖然說,艾婷曾經想要連他們都拖下水,是很可惡沒錯。可是,以身為女生的觀點來說,她的這輩子可說是毀了。

 

歐陽煌說,艾婷身上被徐韓莉殘塊造成的傷口之所以會如此迅速地腐爛發黑,是因鬼氣所傷。現在又沒有適合潔淨的符水,即便他們逃出生天,可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就算整形重建,也不可能恢復以往美麗動人的樣貌。

 

這些醜陋的傷痕將會陪伴她一生。

 

還有她被歐陽煌強行割斷又用火燒止血的腳,雖然此舉是為了救她,但只怕艾婷醒來後會發瘋。

 

反正,總的來說,這個拜金女目前應該是沒有生命危險。

 

處理完傷重最慘的艾婷,才發現每人身上都是血,所以看起來都有些狼狽。

 

可身為厲鬼報復對象之一的陳博瀚卻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傷,甚至還比路亦霏的傷口輕上許多。因為路亦霏為了要幫學長姐切斷纏身的血管,所以手上被玻璃碎片割傷,但她笑稱不礙事,只用身上的薄外套做簡單的包紮就了事。

 

但說真的,在這種情況下,真的不能再做得更多。畢竟所有人都是被匆匆被捲入結界,身上有用的東西不多。

 

損傷最少的,就屬歐陽煌和顏思瑩了。而現在,在一片沉重的低氣壓中,歐陽煌見眾人身上的傷都處理的差不多了,無比就事論事的開口:

 

「既然妳們出手救了艾婷,兩位學長姐又把我們全部都扯了進去,救命的黃符也只剩下僅存的一張。雖然是非自願的,但我們已經算是同在一艘船上,最好一起行動。」他瞇著眼,瞪了陳博瀚一眼,像是警告他別再輕舉妄動,「既然大家都打理好了,就出發前往下一個傳說了……」

 

「你不覺得我們這樣子很像在送死嗎?」

 

陳博瀚抬起頭,恨恨地迎向歐陽煌的視線,「都是你!說要去什麼校園七大傳說的,結果呢……才經過了兩個,婷就已經變成了這樣,大家也全身是傷!什麼書靈、什麼線索的,也全部都是你在講、你在分析!路也是你帶的!誰知道你跟那個許薇雅是不是一夥的,要把我們全部往死裡帶!」

 

顏思瑩扶住額角,幽幽地嘆了口氣。是的,陳博瀚這些疑問她也存疑腹中許久,但不該在現在爆發出來,這對事情一點助益都沒有,只會加深彼此間的嫌隙。

 

無論歐陽煌的身份為何,如今的他們,非常需要這個自稱是靈媒的貓樣傢伙。

 

她沒表達意見,路亦霏卻殺氣騰騰地回話了。

 

「學長你才很奇怪呢!老是把別人的善意當成惡意,還把我們大家都拖下水!再說,嚴格來講,我和小瑩以及煌帥哥根本就沒有必要幫你們啊!你憑什麼把我們的幫助視作理所當然,要是沒有我們,你和學姐早就被徐韓莉弄死了,根本就沒有機會在這邊抱怨和質疑別人!你別忘了,你連你自己的女朋友受傷了都不敢看一眼,無用沒種到極點!要不是我想說大家都是同校的,想要一起逃出去,根本就不會救你這種糟糕透頂的花心公子哥!」

 

被稱做「煌帥哥」的歐陽煌讚賞的吹了聲口哨,顯然路亦霏這番言論深得他心。揚起貓般的笑容,他懶洋洋的給予兩字評價:

 

「仗義。」

 

聞言,顏思瑩不禁噗哧一笑,方才那種劍拔弩張的氛圍頓時消失無蹤。她望著陳博瀚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表情,每欲開口,卻總說不出話,真有種大快人心的感覺。

 

「既然如此,我們就快走吧。反正從一開始的目標就是要破壞許薇雅設下結界的『憑依物』,即便被他們拖下水,目標還是相同的,只不過後面還跟了個厲鬼,要小心些。」她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鬆愉快,「那麼,艾婷學姐誰要背呢?」

 

「我來吧。」

 

這回,歐陽煌非常自動自發地開口,並且將昏迷不醒的艾婷主動背上。顏思瑩正想打趣他,為什麼這次轉性了,卻不料歐陽煌立刻接了一句,讓她瞬間征住。

 

「剛剛在『血色走廊』拖太久了,所以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半個小時的通路已經大風吹了。」他臉上勾起一抹自暴自棄的微笑,「或許真的是陷阱,但還是得一闖……畢竟,人家都已經把音樂班主動送到我們面前了。」

 

彷彿應證他的話般,前方走廊轉角處傳來了悠揚的樂聲,是鋼琴。如絲如縷的優美琴聲,迴盪在此刻夜闌人靜的學校,宛如穿越了千年的時空,令每個聽聞者不自主地輕顫,卻不知道是因為感動,亦或是因為害怕。

 

「這個是……《卡農》……」熟悉的旋律,每一個琴鍵彷彿敲響在心上。

 

歐陽煌背著艾婷走過了轉角,望著傳出樂聲的音樂班大門,猛然一個踢腿震碎了門上的玻璃,回頭看了眼強拉著陳博瀚的路亦霏,還有滿臉若有所思的顏思瑩,露出一朵笑容:

 

「輪到妳開鎖囉,『我的野蠻女友』。」

 

聽懂了他的弦外之音,顏思瑩反射性地踹了歐陽煌一腳,沒成功,卻引來一陣路亦霏花癡的竊笑。無奈如她,只好認命地拿出塑膠袋,揉成一長條,伸進大門的洞裡。

 

這個時候她就會在心底感嘆,為什麼學校要在每間教室的門上大費周章的使用玻璃彩繪呢?一旦防盜解除,這種門除了美觀之外真的沒有半點防護的功用。

 

感受到了提帶勾到物體的沉重感,她輕嘆一口氣,用力一抽,音樂班的大門也隨之開啟。

 

也開啟了,校園七大傳說之三──音樂班的「情書的烙痕」。

 

○●

 

眾人魚貫地走進音樂班大門,而膽小怕事的陳博瀚一直哀嚎著想逃跑,卻又被路亦霏硬是給拖了進來。顏思瑩打量著他們倆上演的拉拉扯扯鬧劇,不知怎的突然有一種想笑的心情。

 

「這回不要讓小霏說故事的話,說不定就不會觸發傳說的場景,要不要來試驗看看?」她回過頭,望著逕自向前探查的歐陽煌,提出建議。

 

「OK,這回就先不要說好了。」歐陽煌有注意到,顏思瑩雖然沒有靈力,但觀察力和直覺卻挺敏銳的,「這樣我們應該也比較不會那麼慘了,這些校園傳說似乎沒一個好的,都是悲慘的結局。再被瞎扯進去,也不知道逃不逃的出來。」

 

顏思瑩點點頭,跟上,有些無奈的說,「反正小霏和學長打的正激烈,應該也沒有那個閒功夫胡來了。」

 

兩人的爭吵聲從進門前就不停,平添了幾許熱鬧與生氣,很有路亦霏的風格。拜他們所賜,這首不合時宜的《卡農》似乎也就沒有那麼怪異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歌……是從哪裡來的?」她環顧四周,有些疑惑。樂音不太像是從揚聲器發出的,可是若非如此,這鋼琴聲又怎會傳的這般悠遠?

 

「不知道。」歐陽煌邁開步伐往教室角落尋找,他從一進門就在找發出聲音的地方了。至於路亦霏和陳博瀚,他是不敢指望的,別越幫越忙,就謝天謝地了。

 

「我去講台看看好了。」顏思瑩回道,同時往講台方向走去。

 

這個琴聲很奇怪,從外面走廊聽的時候,像是從音樂教室傳來的。但當身處音樂教室時,琴音卻如同來自四面八方,完全無法聽聲辨位,真是不可思議。

 

音樂教室的格局,看起來是由普通教室改成的。除了講台墊高,加上了階梯和布幕以營造小舞台的效果外,下方同樣擺放供學生上課用的桌椅,與一般教室配置並無二致。

 

「我這邊沒什麼問題。」顏思瑩檢查完講台,並沒有什麼發現,只好從階梯上走下來,想與歐陽煌商量下對策。

 

「我這裡也沒發現。」

 

歐陽煌背著艾婷有點難行動,但也沒敢輕易將她放下,要是等等發生變故又要逃跑,背來背去的,可會浪費不少寶貴時間。雖然他很想放任這個拜金女自生自滅,可是大愛的路亦霏鐵定不依,然後姐妹情深的顏思瑩最後定會出言相勸,他還是得要帶著這個拖油瓶走呀。

 

「要不,問問看紅傘好了,雖然我覺得可能也沒什麼用。」

 

歐陽煌從圖書館時,就一直強烈懷疑這把紅傘是不是陷阱,不過看現在情況陷入僵局,還是抱著聊勝於無的心態姑且一試。

 

「不靠譜的爛傘啊,快告訴我們這邊有沒有『憑依物』?」

 

紅傘像是聽不懂他話中的諷刺似的,歡快地綻放轉圈,然後又乖乖地收了起來。

 

「為什麼這把傘不管到哪,問有沒有『憑依物』都會有反應?」顏思瑩也滿腹疑竇,憂心忡忡。如果紅傘真的故障了,那麼他們的線索就又少了一個。

 

「搞不好是許薇雅故意不讓我們知道『憑依物』在哪,所以每次遇到相關問題都會白癡地反應。」歐陽煌有點耍寶的說,「看來我們還是得靠自己,畢竟我們又不可能跟許薇雅說:『不好意思喔,這把傘還在保固期間內就秀逗了,麻煩妳送回原廠檢修一下,感恩嘿~~』」

 

「你的幽默感真是讓人難以恭維。」顏思瑩不置可否地皺皺鼻子,緩步與他會合。今天的月光很亮,就算處在結界裡,學校沒有供電,還是看得很清楚,「如果紅傘失靈,那又要怎麼知道哪個傳說裡有我們要找的東西?還有,到底哪樣東西才是設下結界的『憑依物』?」

 

忽然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兩人之間陷入一片長考,互視良久。

 

歐陽煌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首先開口,「要不然,乾脆叫妳朋友來說一下這個傳說的故事好了,既然我們現在都沒有其他辦法。」

 

按照書靈提供的線索,「憑依物」擁有強大的能量,而能量的構成需要歲月的累積,所以他們在尋找時都下意識的留意古色古香有點年歲的物品。

 

不過這間音樂教室的東西看起來都很新穎,應該有定期汰換過,實在是難以判斷「憑依物」會是什麼。

 

歐陽煌皺眉思索。就算經驗豐富,他也猜不出為愛成厲的許薇雅想要幹嘛。這就是他極不喜歡牽扯進厲鬼相關案子的原因。

 

人心本就難以揣度,更別說死了一回,鐵定會更鑽牛角尖。要是真能知道許薇雅的想法,他還真想不幹靈媒,改當算命的好。至少,比較沒有職業風險。

 

 

「咦……音樂停了?」顏思瑩吃驚出聲,走到了門口,給在吵架中的路亦霏和陳博瀚各一記手刀,要他們安靜,「真的耶,鋼琴聲不見了!」

 

啪沙。

 

墊高講堂上的紅色布幔忽然失控降下,發出了聲響。

 

砰的一聲,天花板上的追蹤燈倏地打在布幔上,強光穿透過薄薄的布幕,隱約可以窺見裡頭居然有一架鋼琴與女人的模糊形影。

 

這是怎麼一回事?剛剛她明明檢查過講台,根本就沒有人和鋼琴啊!

 

「要演戲了嗎?」路亦霏忘了爭吵,瞠目結舌的看著講台,喃喃的說。連站在她身邊的陳博瀚也忘記逃跑,面露膽怯的神情,不自主地揪住路亦霏的衣角。

 

「曾經,我在這間音樂教室與他相遇。那時的他,就坐在這架鋼琴前,彈著《卡農》。他臉上的表情是那樣的帥氣而認真,我就那樣癡癡的看著,那一瞬間,彷彿浩瀚塵世都消逝了,只剩下我和他,還有悠揚的樂聲……」

 

女聲帶著幽幽的思慕,從大紅布簾後傳來。聲音有些遙遠,似乎來自彼端,卻又無比清晰。

 

「我好喜歡好喜歡他,可是,他是萬受注目的學長,同我般喜歡他的女生不勝枚數。論長相、頭腦、身段,我都比不上她們,我惟一可以比的上的,是我對於學長的愛……」

 

紅色布幔隨著她的話語,一點一點地緩緩上升,顯出了一雙腳,腳上穿著一雙羅馬涼鞋。在左腳五根腳趾頭上的指甲,有著漂亮的藍色水晶彩繪。

 

那是與艾婷右腳指甲上相同的彩繪圖案。

 

「我的家教很嚴,保守循舊,並不允許整形,更不允許在這個時候戀愛。我好怕我的愛慕會被家人知道、會被同學知道,大家會嘲笑我、擠兌我,說我沒有資格愛上那個宛如陽光般燦爛的學長。所以,我把我的愛放在最貼近自己的地方……」

 

布幔完全升起。

 

不出所料,裡頭款款訴說的人就是許薇雅。她正坐在鋼琴上,臉上帶著有禮而疏離的笑容,眼裡沒有笑意,緊鎖著陳博瀚。舉起了手上的雕刻刀,居然朝自己的手上割下!

 

所有人都傻眼了。

 

許薇雅用雕刻刀在手上一筆一筆的劃著,像在刻字,如紅寶石般澄澈的鮮血灑落一地。她的臉上仍掛著永恆的微笑,像是感覺不到痛。深情地望著全身發抖的陳博瀚,她溫柔地說:

 

「每當我想學長想的受不了的時候,我就用刀,像這樣,在身體刻上我對學長的愛,可能是學長的名字,可能是我愛你,也可能是一首小詩。我把我對學長的渴慕,全都銘刻在自己的身體上,一筆一畫,都刻骨銘心,永不抹滅!」

 

她用仿若讚美詩一般的誇張語調吟詠著,瘋狂而專注地在手上、腿上刻上了密密麻麻的字。這是她的情書,她最幽微的愛慕。

 

 

「她到底想幹嘛?剛剛的徐韓莉是自爆,這回許薇雅是自殘?」顏思瑩回過神來,仍看的目不轉睛。她湊近離自己最近的歐陽煌耳畔,低聲私語,「我真搞不懂,為什麼像學長這樣喜歡拈花惹草的花花公子,也值得兩個女生連死後都窮追不捨?」

 

感情本來就是春花秋露,美好卻可能短暫。當對方見異思遷時,他的心就已經不在自己身上,不管用什麼方法也強留不住。儘管當局者迷,但許薇雅不可能會不知道這個道理。

 

既然如此,她哪來這麼強烈的復仇動機,甚至足以死後化厲?

 

「不知道。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愛到卡慘死』吧。總之,我們看著辦。」歐陽煌挑了挑眉,壓低聲音,「不過這遭遇,不太像許薇雅的,有點奇怪。」

 

講堂上的許薇雅不斷地自殘,本來纖塵不染的制服都成了破片,連臉上都刻滿了字,找不到一塊完好的肌膚。

 

「但我這麼愛你,你怎麼可以劈腿呢?」許薇雅望向陳博瀚,笑容斂起。這句話,是對他說的,「你明明在教堂裡承諾過,無論生老病死,無論痛苦悲傷,我們不是都要『共同承擔』嗎?」

 

「『共同承擔』?」顏思瑩和歐陽煌對看一眼,又轉向台上。難道許薇雅的自殘,陳博瀚也要「共同承擔」?

 

「不、不不……」陳博瀚無措地搖著頭,害怕的想要逃出音樂教室,卻狼狽的跌倒了。他回首,望著緩步走下講台的許薇雅,跪在地上慌亂的懇求,「這、這只是朋友間的一個賭注而已,我只是輸了,所以追妳。上床這回事也是妳情我願,情場遊戲就是這樣,不是嗎……求求妳,薇雅,放過我吧……」

 

「這學長好糟糕,早知道就不要救他了。」路亦霏不知何時到了顏思瑩和歐陽煌身邊,有些嫌惡的說。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禍福都是自找的。」歐陽煌淡漠的說。

 

顏思瑩點點頭。可不是嗎?

 

對於陳博瀚來說,這段感情只是玩玩,但對許薇雅來說,她卻是無比認真,付出了所有。感情這種事情,尤其是對女生來說,怎麼可能用錢就能夠輕易打發?莫不得許薇雅哪怕死後化厲,也不願放過陳博瀚了。

 

「我無法接受。對我來說,既不守諾,何必許諾。」許薇雅全身是血,踏上了中間的走道,鮮紅迤邐一路,「既然承諾,那就必須遵守。哪怕你是抱著好玩的心態,但我可是認真的。」

 

她的笑容咧得更大,直達耳根,血淋淋的,「我可是認真的,要遵守諾言,和你『共同承擔』痛苦喔!」

 

陳博瀚見許薇雅朝自己走來,馬上想要開門逃出去,卻發現門開不開。驚慌不已的他一回首,竟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全身上下猝然爆血,連肉眼都看的見噴起的鮮紅血霧!

 

「啊啊啊啊啊呀呀啊呀呀啊啊啊──」他痛的在地上打滾,眼淚都飆了出來,眼前一片血紅,意識發昏。

 

「天啊!」

 

路亦霏摀著嘴小聲驚叫,別過臉去。顏思瑩則是微微偏著頭,屏息靜看。歐陽煌背著昏迷的艾婷好整以暇地拉了張椅子坐了下來,作壁上觀。

 

「所以說……許薇雅身上刻的字,都會與陳博瀚『共同承擔』,是這個意思嗎?」望著眼前的兩個血人,顏思瑩吞了口唾沫。不知道為什麼,用看的也讓人覺得超痛的!

 

「這個和傳說中《情書的烙痕》裡的情節好類似……」路亦霏喃喃地說,「因為愛意沒有宣洩的出口,學姐將所有不可對人言的愛慕銘刻在自己的身體。可是,所愛的學長卻與他人交往,學姐傷心欲絕,所以在與學長初次相見的音樂教室,用盡所有的力氣,在自己心口刻下學長的名字。真正的刻骨銘心。最後因失血過多致死。直到同學和救護人員看見學姐身上密密麻麻的情話,才知道她深愛學長的事實。」

 

「什麼?」

 

顏思瑩好詫異,難道這樣的痛苦還不夠,還要在心口上刻字?

 

可是,即便流盡最後一滴的心頭血,只怕那個學姐也換不回所愛之人的心。這樣的愛情也未免太瘋狂了!

 

「也就是說,接下來許薇雅還會在自己心上刻字囉!」歐陽煌冷靜地推斷。說老實話,他真的很佩服這些為愛而死的厲鬼,行為準則有夠難預測,也特別的有創意。「如果,一切都與傳說相符。」

 

「拜託你們……學弟學妹,救救我……我所有的錢都給你們,我不做接班人了……拜託……」

 

陳博瀚開始哀求他們,完全忘了自己曾經把眾人都拖下水,甚至還親手將路亦霏送到了厲鬼前,「救救我……拜託……」他朝他們的所在地爬來,身上滿是鮮血。

 

許薇雅就像在遛狗似的,不急不緩地跟著陳博瀚身後,臉上盈著饒有趣味的淺笑,彷彿想看看他們打算怎麼做。

 

他們三人緩緩地挪動腳步,與陳博瀚拉開距離。

 

「自作孽不可活。」

 

顏思瑩輕聲說了一句,表明自己的立場。

 

她打從一開始,就對這個自以為有錢有貌就可以為所欲為的學長感到反感。但現在她絕大多數的注意力都放在路亦霏上,兩手緊緊地抓著她移動。誰知道她這個好友會不會又突然同情心大起,跑去幫這個負心漢。

 

再說,她和小霏都是普通人,要幫也不知道從何幫起。而應該真正有能力的某靈媒,卻又老是一副袖手旁觀的懶散態度。

 

「你要不要試著把錢都給許薇雅,看看她是想要錢,還是想要你?」歐陽煌說著風涼話,挺有落井下石的感覺,連許薇雅聽了都在咯咯笑,雖然大家不知道她的笑點在哪裡。

 

「小霏學妹……」他可憐兮兮地哀求,望向最有可能伸出援手的人。

 

路亦霏別過頭,微微掙開好友的手,艱難的說:「我的同情心……不會用在你這種人身上,不要白費力氣了。」

 

「怎麼辦呢?」許薇雅離他們很近了,距離不到十步,甚至可以聞得到空氣中的血腥味。她像是很享受前男友的無助般,神情愉悅的舔了舔嘴角,「沒人要救你呢。沒關係,你還有我,我來救贖你吧……」

 

「去死吧,妖怪──」

 

說時遲這時快,一聲暴吼從歐陽煌背上發出,伴隨一線銀光,以極其完美的拋物線迅雷不及掩耳地衝向毫無防備的許薇雅,竟然打壞了她的半顆頭顱!

 

「天!艾婷學姐,妳在扔什麼!」路亦霏看著已然清醒的艾婷,嚇了一跳。她不是還在昏迷中嗎?

 

「那個東西是……歐陽煌!是你的環錶!」顏思瑩的視力極好,在半空中朦朧看得出東西的形狀,不禁驚叫。

 

「什麼?完蛋了!」歐陽煌完全不考慮艾婷還在自己的背上,直接空出雙手,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銀色的東西,居然戴起了耳環來!

 

艾婷的身子應聲滑落,顏思瑩和路亦霏趕緊接住,連反應都來不及,就聽見許薇雅歇斯底里的尖叫:

 

「我的臉!我的臉!還我的臉來!你們通通都去死──」

 

整間教室隨著她的咒罵開始劇烈搖晃,可比七級地震,所有人踉蹌跌倒,桌椅移位,電燈窗戶破碎,地板開始龜裂,每個人慌亂的想要抓住固定物,卻被震的顛來倒去,無法行走!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在許薇雅的銳利的尖叫中,地板迅速破裂,眾人連慘叫的時間都不夠,身子就開始急速下墜,感受著自由落體的恐怖感受,伴著土石落塵,一同墜進了冰冷的液體中。

 

○●

 

身體直直地墜入水面,揚起了大片水花,水深刺骨,速落水中的壓力令她有些耳鳴。

 

顏思瑩倏地睜開眼,發現有一個東西閃著流動的銀光,落在自己身前。她下意識的伸手去撿,果然,是歐陽煌的環錶。

 

她拎著環錶,小心的閃過浮沉在水中的石塊和桌椅,朝水面遊去。一路上的視野很差,大概是因為整間音樂教室都隨著他們一起掉進來的關係,泥沙彌漫,挺霧的。

 

探出水面,她換了口氣,慶幸自己小時有學過游泳。接著往岸邊遊去,這裡顯然是學校的游泳池,小霏已經在岸上對她招手了。

 

往岸邊遊的過程中,顏思瑩老覺得自己身邊的水波擾動的很奇怪,就像有什麼東西貼著自己游的感覺,但探進水裡又沒見到什麼東西,只能滿腹疑竇地接過小霏拋來的救生圈(雖然她覺得有點多餘),成功上岸。

 

一上岸,路亦霏就開心地抱著她,「喔耶,還好小瑩妳沒事耶!真是太好了!」

 

顏思瑩皺著眉,不露痕跡的推開她。她不太喜歡太親暱的接觸。

 

「這是什麼意思?其他人呢?」

 

「煌帥哥和學姐已經先上來了,他們去找毛巾。他要我待在岸邊,好等妳和學長。」路亦霏又把顏思瑩帶上岸的救生圈拋進池裡,「妳好久沒都沒有上來,害我好擔心,以為妳遇到了『夜半泳池怪』的傳說……」

 

顏思瑩擰了擰自己的長髮,好奇的問:「哦,那是什麼?」

 

「等陳博瀚上岸再說吧。」歐陽煌的聲音從後傳來,將毛巾蓋在她的頭上,「雖然說,就算我們不在七大傳說的地點詳述它的故事,許薇雅也會自導自演。即便她現在似乎好心地給我們休息時間,還是要小心一點以防萬一。」

 

顏思瑩將毛巾從自己頭上拉了下來,將在池裡撿到的東西丟給歐陽煌,「喏,這是你的環錶,剛好掉到我前面,還給你。」

 

歐陽煌一把接住,小心翼翼地檢查,然後露出感激的真摯笑容,「謝謝。」

 

「對了,學姐呢?」路亦霏很快地擦乾自己的一頭短髮,忽然很感謝許薇雅讓他們掉進泳池裡,可以洗盡身上的血汙。「你不是跟著她一起去找毛巾?」

 

「她啊……」歐陽煌的笑容變得有些嫌惡,「那個拜金女真的很誇張。在『血色走廊』把我們大家推下水不說,又在『情書的烙痕』非常缺角的偷拿我的環錶去砸許薇雅,然後剛才,居然還很瞎的說願意跟我睡。所以,我就隨手把那把沒用的紅傘給她,叫她自己想辦法走。反正她那麼剽悍,十成八九是在裝暈……」

 

「哇嗚,萬人迷耶。」路亦霏沒好氣的打趣道,語調聽起來一點都不興奮。

 

「是嗎?」歐陽煌朝顏思瑩展顏一笑,燦爛奪目,「可是我想迷住的,只有一個人。」

 

路亦霏捧著臉頰,快樂的歡呼起來。沒錯,這樣的配對不就萌多了嗎!

 

「喂,你們要耍寶,也看一下場合好嗎?」顏思瑩超級無力,現在是要佩服還是要嘆氣,她都有點搞不清了,「學長還沒上岸耶,未免也太久了吧。」

 

「會不會他跟我們掉到不同的地方?」路亦霏收起花癡的笑容,正色道,「說不定,他被『夜半泳池怪』抓去當替死鬼了?」

 

「誰曉得,妳去問許薇雅呀。這是她的領域,白天黑夜還是什麼空間的規則都是由她掌控,前提是她願意回答。」

 

歐陽煌這話超欠扁,簡直有說和沒說一樣。顏思瑩瞪了他一眼,想了想,說:

 

「反正水面上還有很多小霏丟下去的救生圈和漂浮木(桌椅的殘塊),在等學長上岸前,我們似乎需要重新分析一下整件事情……」

 

很顯然的,小霏一直在說這個傳說的名字叫做「夜半泳池怪」,她不聽詳細故事也知道現在下水找人不是個好方法,還不如在岸上等比較實際。

 

「首先,是一開始我們的猜想,只要在校園傳說的地點,說出詳細的故事,就會啟動傳說。這一點應該是對的。但是別忘了,在『情書的烙痕』裡,連許薇雅所說的故事都會生效,這樣情勢反而變成由她主導,如此對我們不利。因為音樂班的傳說內容是針對男方,所以許薇雅沒對我們動手……呃,學姐最後把她惹怒不算的話……」

 

歐陽煌接過話頭,「簡單的說,許薇雅想要利用校園傳說對付我們,也必須要與傳說內容相配合才行。我想,等等我們尋找的地點可以做一下篩選,避免掉因為情愛而亡的故事,危險程度應該會降低。」

 

路亦霏突然拍了一下手,像是想到什麼:

 

「還有一點也很奇怪。我們一直以為許薇雅一開始就死了,但是聽只剩一顆頭的徐韓莉說,許薇雅讓清潔架砸下來是使旁門左道,力量根本就不及她。而且,煌帥哥不是說,厲鬼力量最強之刻是在子時嗎?如果自殺的許薇雅比慘死的徐韓莉早死,她怎麼還會由得徐韓莉差點把我們殺死,我想……會不會是,許薇雅在子時前光是設下這個結界,就沒有足夠的力量了?」

 

歐陽煌雙眼瞠大,不可思議的說:「我知道了,是那個召喚陣!這樣一切就串起來了!」

 

他從口袋裡掏出那張聖經紙,可惜浸了水,圖騰早已模糊不清。

 

「許薇雅先用召喚陣,召喚出校園七大傳說之一的某個靈,因為這個十三芒星的圖騰本身還有增幅的力量,所以她就如願使玻璃吊籠倒塌,殺了情敵徐韓莉。但是使用召喚陣必須付出代價,所以我猜,她可能選擇用自己的生命支付,在學校設下空間結界,把大家困在這裡……

 

「但因為她剛死,雖然有足夠報復的恨意與動機,能力卻不及死亡較久的徐韓莉強。所以,她才在等待子時,蓄積力量。所以,她才會利用傳說來對付我們,就是因為她力量不夠的關係!」

 

顏思瑩想了想,同意的點點頭,接著又面色凝重地表示: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令我相當在意。如果我們剛剛對許薇雅的推理成立的話,我懷疑,很可能還有第三方攪局。」

 

路亦霏目瞪口呆地問:「意思是,我們除了許薇雅、徐韓莉外,還有別的敵人?」

 

「嗯,就是我在遇到妳們之前碰見的拉拉熊怪和腳步聲,那可不屬於七大校園傳說之一。」她有點擔憂地看向歐陽煌,「而且,黃符也只剩一張。那種情況真出現的話,都毫無預警,只能見招拆招。」

 

「總之,不要想太多。」歐陽煌故作輕鬆地揮了揮手,「我覺得重點還是應該擺在找到『憑依物』。只要破壞這個空間結界,那個奇怪的攻擊理論上也會消失,別太杞人憂天。」

 

「好吧,那我們回歸正題。」

 

顏思瑩用食指蘸水,在乾燥的地板上畫出關係圖,做出最後整理。

 

「總之,結合學長的情史和交往順序,我們來理順一下關係。首先,事情的起頭是許薇雅。學長因為和朋友打賭,所以去追許薇雅學姐,而學長那時劈腿的對象就是徐韓莉……」

 

她在許薇雅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圈,又在徐韓莉的名字上畫了一條線。

 

「許薇雅心痛萬分,不知怎的找到了召喚陣,喚出了校園七大傳說的某個靈,利用這個靈讓清潔玻璃架融化,砸死了上學途中的徐韓莉。可是學長在徐韓莉死後不到七天,就又和拜金女艾婷交往。因此讓莫名冤死的徐韓莉也成了厲鬼,並且擁有『血色走廊』的控制權,更如願地重傷了她所認為的小三艾婷。」

 

接著,她將徐韓莉的名字打叉,分析道:

 

「也就是說,徐韓莉的死亡時間遠早於許薇雅。若真如歐陽煌所言,許薇雅付出生命做為召喚靈的代價,而這個靈又是七大傳說之一的,所以我們才會依書靈爺爺的建議一個個尋找,但也屢屢中計。因為許薇雅的力量就是要依靠這些傳說故事才能啟動,但你們有發現了嗎……有一個東西,我們一直提到,如果按照邏輯推理,它說不定就是找到『憑依物』的關鍵……」

 

「就是我剛剛說的那個東西,是吧?」

 

歐陽煌插進話來,視線與顏思瑩相接,兩人會心微笑。路亦霏一頭霧水的望著他們,有聽沒有懂。

 

顏思瑩見狀,將地板上的召喚陣圈了很多圈,又把它和校園七大傳說之間畫上一條關連線,開始講解給好友聽。

 

「小霏,妳看喔。現在被學長姐拖下水的我們,想要離開學校只有一條路,就是破壞厲鬼設下結界的『憑依物』。而這個結界,又仰賴於許薇雅所召喚出的某個七大傳說的靈維持,因為許薇雅剛死,並沒有那麼強的力量。換句話說,不管『憑依物』是什麼,結界的強大支柱就是那個靈,而那個靈的存在,又必須倚靠召喚陣,所以說……

 

「我們要尋找的東西,就是位於七大傳說之一的『召喚陣』!只要破壞召喚陣,那個招喚出來的靈就會回去或者消失。結界沒有靈的支持,力量不夠的許薇雅就不足以形成領域,我們就可以離開學校了!」

 

「哇塞,小瑩,妳好聰明喔!」路亦霏聽了目瞪口呆,雖然有點似懂非懂的,但他們現在至少有目標了,就是破壞長的像是召喚陣的東西就對了!

 

歐陽煌揚起一抹讚許的笑容,「真的很厲害,我甘拜下風。」

 

的確,顏思瑩這個直搗黃龍的方法雖然有點亂來,但確實可行。不然每到一個地方,都要猜什麼東西才是「憑依物」,真的很像無頭蒼蠅。

 

而這個方法,也就只有對裡世界規則一無所知的顏思瑩才想的出來,他自己早就已經被固有的思考邏輯局限住了。就像是所有的人都在忙著尋找鑰匙時,她卻已經另闢蹊徑,輕而易舉地開啟了答案之門。

 

沒想到,她聰慧若此,可以輕易地跨越這一切。

 

「這誤會大了,我可一點都不聰明。」顏思瑩捲著散落胸前的長髮,有些鬱悶的說,「如果我夠聰明,就不會莫名其妙地被捲進這麼無聊的愛恨糾葛裡……」

 

頓了頓,她接說:

 

「即使是如此短暫的相處,我們都可以了解學長的糟糕德性。徐韓莉與艾婷學姐和他在一起的理由是因為錢,勉強可以接受,但許薇雅卻不像。她是真的因為愛情而和學長在一起的,問題在於,陳博瀚根本就不值得這份太沉重的愛。換句話說,如果今天我是許薇雅,只有學長的負心對我來說,復仇的理由太薄弱……」

 

「那是因為,她有孩子了。可是某個沒種的男人卻要她拿掉。」

 

幽幽的女聲忽地從後方傳來,是艾婷,「所以,許薇雅的不甘心是可以理解的。畢竟,陳博瀚奪走了太多她的第一次。而第一次對一個女孩來說可是非常重要,更別提這一切只是一個惡質的玩笑。」

 

「什麼?她有陳博瀚的寶寶了?」路亦霏義憤填膺地替徐薇雅抱不平,「學長太卑鄙了,做了就要負責啊!怎麼可以這樣對學姐!」

 

顏思瑩轉過頭來,看見以紅傘充作拐杖的艾婷一跛一跛地走來。她身上的傷即便是被水洗過,看起來還是觸目驚心。一道道黑色的傷口還在分泌著黃綠色的膿,感覺怪恐怖的。

 

不知怎的,讓她在心底小小的為要求一起「睡」的歐陽煌默哀了一下。

 

「妳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顏思瑩平靜地問道。

 

她並不驚訝,因為打從許薇雅的名字從歐陽煌的口中一出,艾婷和陳博瀚就顯得有些慌亂,甚至時時都在交頭接耳。那時,她就覺得許薇雅的復仇動機應當不只是感情背叛這樣的單純。

 

「她是不是有來找過你們。而時間,很有可能是在徐韓莉死後。」歐陽煌驀地插進話來,比著艾婷手中的紅傘,「所以,就有了這把傘。」

 

艾婷猛地抬起頭,詫異地瞪著歐陽煌,有種被那雙墨色黑瞳看穿的錯覺。

 

她定了定神,說,「不錯,但那次許薇雅來,是我傳話的,她根本就沒有見到博瀚。傘,也是我給她的。」

 

 

她還記得,那是個風雨交加的夜。許薇雅敲著他們住處的門,但那時的他們正在歡愛,完全不想應門。但後來實在被鈴聲煩的受不了,艾婷被陳博瀚催促起身,在打開門的當下。

 

她看到了面容憔悴全身濕淋淋的許薇雅,就像一隻被棄的小狗般,無助地坐在門前的台階。

 

『博瀚在裡面嗎?』她絕望的眼睛裡燃起一絲希望,熱切地抓住她的手,『求求妳告訴他,我有他的孩子了!我不想拿掉,可是我的家人逼我!那可是我和博瀚的孩子呀……』

 

艾婷認得許薇雅。對於她想要攀上的富二代,她素來都會先做功課調查,包括他過去的情史。

 

可是即便對許薇雅的遭遇有點同情,但也僅只是同情而已。畢竟,所謂的純情在現代社會可說是太過珍稀。沒有心機,根本玩不起他們這種昂貴奢侈的愛情遊戲。

 

而且,她很清楚。陳博瀚的回答,只會更傷這個純情少女的心。

 

『妳走吧,他不會想見妳的。』她想關上門,卻被眼前的少女擋住了,無論她如何使力都無法。於是,她轉頭,無奈地朝臥房的方向大喊:『瀚,許薇雅說有你的孩子了,你要她怎麼做?』

 

臥房立刻傳來了令許薇雅朝思暮想的聲音,但回答卻決絕地讓她心碎:『叫她拿掉呀!這點小事都不會自己決定!快點回來陪我!』

 

『就是這樣囉。』艾婷不忍地從門邊的傘架抽出一把紅傘給看起來快要崩潰的許薇雅,『傘給妳,希望妳可以找到真正屬於妳的愛情。』

 

『已經沒有了……』眼神空洞的許薇雅機械地接過紅傘,忽地用傘尖指著艾婷,瘋狂地笑,『我要詛咒上天!為什麼不處罰你們這些惡人!為什麼我付出了這麼多卻什麼都沒有,妳們還是一個又一個的來……』

 

艾婷不以為意地關上了門,隔絕許薇雅的叫囂,往臥室的方向走去,心頭沉甸甸的落寞。

 

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詛咒上天也是沒用的。這世間從來不公。所以,她才會善用自己天賦的美貌努力扭轉命運,但想活下去,在這殘酷的社會,真的很難很難。

 

從那天晚上後,許薇雅就失蹤了,沒有人再見過她。她的家人心急如焚地報了警,甚至在街頭網路張貼懸賞單,上新聞哭喚她回來。時日至今,依舊沒有回音。

 

 

歐陽煌聽完,發覺艾婷或許也沒有他想像中的糟糕。至少,她還曾經在大雨中,給孤苦無依的許薇雅一把傘。

 

「所以,許薇雅的紅傘是艾婷給她的。那徐韓莉的呢?」

 

「會不會是我?」顏思瑩偏著頭想了想,慢慢地回憶,「我和小霏曾在清潔玻璃架快要倒塌的時候試圖營救徐韓莉學姐,因為架子融蝕會落下鐵液,所以在我們離開的時候,我有用徐韓莉自己的傘來幫她遮擋……」

 

「可是,學姐還是死了。而且,還變成完全無法溝通的厲鬼,連當初想要幫她的人都認不得。」路亦霏難過的幫顏思瑩把剩下的話補完。

 

「這也許就是這把傘可以做為探測器的原因。而且,傘出現的型態不同也得到了解答。雖然恰好都是紅傘,但思瑩美女遇到的徐韓莉那把是摺疊式的,而許薇雅的是直立型的。」

 

歐陽煌再次仔細端詳艾婷手上的紅傘,「有因就有果,不管是好還是壞。妳們曾經的好心,就算不影響事情的結果,但的確是幫助過許薇雅和徐韓莉。所以傘才能成為指引,但卻無法導向結果,只能輔助過程,幫助甚微。」

 

「簡單的說,我們還是不能太寄望它。」路亦霏做了總結,接著打趣的說,「也許它最大的功用,就是做艾婷學姐的拐杖了?」

 

顏思瑩不怎麼欣賞好友的幽默感,搖搖頭,說,「這不是重點好嗎,重點應該是……」

 

「要破壞『召喚陣』,是吧?」艾婷出聲說道,令所有人都面露懷疑地盯著她。

 

她輕笑,「我有聽到你們的討論。我想,我們可以先走了,我剛剛有看到那個沒種的男人上岸偷偷跑掉了,正想和你們說。」

 

「哦,是喔。還真湊巧。」歐陽煌皮笑肉不笑,又回復之前一副閒散欠扁的態度。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走吧,學長跟我們不同路也好,這是他自己的選擇。」顏思瑩用腳將地上的分析圖擦去,「對了小霏,游泳池的傳說到底是什麼?」

 

路亦霏一邊走一邊揚起詭異的笑容,非常機車地說:「校園七大傳說之四──『夜半泳池怪』,聽說以前校隊泳練的時候,若是孤身一人,就會很常遇到『牠』。」

 

她特意頓了頓,嘿嘿笑著說:

 

「一開始會覺得有人貼在你的身邊游泳,但探進水裡看卻沒有人。如果不趕緊上岸,就會被抓住手腳,往池心深處拖去,永遠與『泳池怪』伴游,也有人懷疑是水鬼抓交替啦……反正,我和煌帥哥跟學姐都沒遇到,但為了以防萬一,煌帥哥要我在發現妳的時候丟救生圈先。這個傳說和情愛沒啥關係,估計臉被砸爛一半的許薇雅還來不及做文章。」

 

「是喔,真是太好了。」顏思瑩掛著勉強的微笑,聲音有些發抖。

 

原來,她遇到的那股怪異擾動的水流,是因為「牠」那個時候正貼在自己的身邊游泳。幸好,自己有及時上岸,不然的話……真是頭皮發麻,她實在不敢再繼續想下去。

 

望著眼前恢復力超強的三人,能夠在這樣的處境下保有笑容實在不是件易事。顏思瑩非常貼心地跟上眾人的腳步,決定還是不要說出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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