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小霏呀……妳莫名其妙被捲入這個奇怪的空間,難道都不會害怕嗎?」

 

顏思瑩使了巧勁一扯,順利地又開啟一道門,現在她用袋子提把開鎖的動作已經很熟練了。但說真的,對於開學校的鎖很熟練這一點,到底是好是壞呢?感覺心情真是複雜的難以言喻。

 

「被鬼追的時候還蠻可怕的。」路亦霏一邊回答好友的問題,一邊把玻璃碎片弄得遠一點,省的復原的太快讓後面跟著的兩個學長姐進不來,「不過後來想想,就會覺得超級刺激、超級好玩的,這一定是我十六年以來最奇幻充實的一天。果然,能夠認識小瑩超級LUCKY的~~」

 

顏思瑩嘆了一口氣,有點後悔,她幹嘛要擔心這個恢復力超強的朋友呢。她們的思維邏輯根本就不是在同一個世界的,似乎已經無法用少根經來形容小霏了。

 

不過話說回來,人類應該是哺乳類而非蛇頸龍吧,小霏的神經傳導速度也未免太遲緩了……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個體差異?

 

就在顏思瑩陷入自己的世界糾結時,特意走在前方帶路,似乎不想打擾她們好友重逢的歐陽煌涼涼地拋下一句,「美術班到了喔。」

 

果然,真的是看不出他的體貼。

 

三個人依序翻過了窗戶,來到了美術班外的走廊上。走廊的右邊是一排窗戶,左邊則是音樂班的出入口大門,除了沒有燈光外,其實很正常,完全感覺不出詭異的地方。

 

「真的是這裡嗎?」顏思瑩藉著明亮的月光,四處走走看看,也沒發現什麼,就是很普通的走廊,「會不會是記錯了,看起來蠻正常的耶。」

 

「我也不曉得,我只聽過,沒有來過。」路亦霏攤手,無比無辜地說。

 

歐陽煌偏頭想了想,將紅傘放到地上,輕聲問道:「請告訴我們,『憑依物』在這裡嗎?」

 

紅傘開展,瞬間綻放,在原地自轉了三圈後,收傘落地。歐陽煌見狀,面色沉重地將之撿了起來。

 

顏思瑩屏息問道:「所以說,『憑依物』就在這裡?會不會太容易找到了?」

 

「誰知道呢,搞不好是陷阱。可是即便是陷阱,我們還是得跳下去,不是嗎?」歐陽煌撫頰冷笑,看了眼緊跟其後翻過窗口的陳博瀚和艾婷,「畢竟,後面跟了兩個拖油瓶嘛。」他轉過頭來,問路亦霏,「那麼,妳知道有關這個傳說更詳實的故事嗎?我們還需要更多線索。」

 

路亦霏點點頭,有些顫抖的聲音說:「關於美術班外的『血色走廊』,是一個很變態的故事。據說,在創校早期,有個美術班天才。她是個非常美麗漂亮的女孩子,筆下的畫作宛若栩栩如生。但她並未因此而滿足,反而一直不斷地在追求極致的藝術,能夠讓世人為之震撼的藝術。」

 

她抿了抿唇,環伺凝神靜聽的眾人,難掩怯色。

 

「那個女孩,為了要在畢業前完成這個追求,竟殺害了自己的男朋友,將他分屍!然後用石灰和防腐劑保持肉體和內臟的色澤感,接著向學校申請要在這條走廊上做裝置藝術。因為那時女孩已小有名氣,所以校方也大方答應了。於是,她就用自己男友的屍塊,在夜半無人的學校裝飾走廊……

 

「最誇張的是,她的作品還被評選為畢業展上的第一名。一直到她男友被人發現失蹤,經過懷疑尋找與DNA比對後,大家才意識到那條血色走廊的裝置藝術是真的……那個天才女孩直到入獄前,依舊堅信那條走廊是她此生所創作過的最完美作品……」

 

所有人的臉色漸漸煞白。一方面是因為路亦霏的故事,另方面則是因為隨著故事的進展,本來光鑑可人的走廊,竟從每個人的腳下地板開始漫起一絲血紅色!

 

這抹血色如同滴在水中般,以漣漪放射狀的方式極速暈染蔓延。當大家回過神來要阻止路亦霏繼續說下去時,血色已漫佈整條走廊,包含了窗戶、牆面以及天花板,而故事業已結束。

 

而他們五人,正瞠目結舌地身處在傳說中的『血色走廊』。血腥味絲絲縷縷地竄進每個人的鼻腔,帶著肉類腐爛的氣味。

 

「不會觸動傳說的關鍵就是說故事吧?」顏思瑩掩著鼻口,聲音悶悶的發問,「可是只是走廊變成紅色的而已,感覺上還好耶。」

 

「那麼,這股噁心的腐臭味又從哪裡來的?」歐陽煌皺著眉頭捏緊鼻子,像是想到了什麼,突然大叫,「不好,快跑!」

 

「什麼鬼呀!」路亦霏莫名其妙的喊道,接著就被顏思瑩拉著跑,速度飛快。倏然之間,天搖地動,整間學校彷彿都在搖晃,腳下的地面震動,路亦霏驚駭地大吼:「天啊!是地震耶!」

 

顏思瑩擰著眉,見好友掙脫了自己的手,自個兒跑的奇快,也略略安下了心。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地震也來的太過突然的吧?

 

「歐陽煌,這是怎麼回事?」直覺性的,她向應該知情的人問。

 

只見歐陽煌回首望了一眼遠方,無奈一笑,「這條走廊這麼長,少說也有十五公尺,一個人的屍塊哪夠裝飾呢?」

 

意會他話裡的意思,顏思瑩瞠大雙眼,腳下速度不減,回過頭一看,果然看見跟在他們身後的學長姐也臉露驚恐的表情,沒命的狂奔。艾婷學姐甚至連高跟鞋都掉了,赤腳地跑在血色的地板,兩人腳踏過的地方都濺起了濃稠的水花。

 

哪裡來的水呀?顏思瑩凝神細看,才發現那不是水,而是血。凡是學長姐奔過的地方,走廊上浮出各類腥紅色的器官與血管,伴著重金屬氣味撲鼻而來,令人頭暈目眩。

 

趕緊回過頭來,發覺自己的胃在翻攪著,她緊緊地按住腹部,竭力奔跑著。終於,歐陽煌領著她們脫離了血色走廊的範圍。

 

「小瑩,妳臉色好蒼白,被地震嚇到了嗎?」

 

見顏思瑩以單手抓著自己的長髮,似乎不太舒服的樣子,路亦霏熱心地關切,並主動為身體不適的好友遞上面紙和髮圈。但心中非常困惑,不過一個大一點的地震,為什麼會讓一向淡漠冷靜的小瑩嚇成這樣?

 

「不是地震。」顏思瑩穩下心神,順了順呼吸,手指比向後方,「妳看後面。」

 

路亦霏滿臉問號地依言回首,往血色走廊裡看去後,立刻就明瞭好友身體不適的原因,並且以行動證明她的領悟──往牆角狂吐去。

 

「女孩子……真是有夠脆弱的……」歐陽煌看了路亦霏激烈的反應,不禁嘖嘖稱奇,又看向顏思瑩,露出玩味的笑容,「不過,妳倒是沒受到什麼影響呢。怎麼,參觀內臟博覽會的感覺如何?」

 

她給了某落井下石的靈媒一記白眼,莫可奈何的嘆氣,「我想我暫時對牛排不會感興趣了。」

 

顏思瑩用剛剛路亦霏遞給她的髮圈紮起俐落的馬尾。那個髮圈是由無數的五瓣櫻串成,看起來栩栩如生,粉紅色的,挺可愛。只可惜不適合自己。但無可否認,路亦霏給她的這個髮圈在這種情況下確實會比較好行動。

 

她將自己打理好,接著走到對牆,順便將剛剛好友給她的面紙遞還回去。路亦霏顯然有先吃晚餐,吐的無比慘烈。幸好神經粗可比海底電纜的她,方才以為只是單純的地震,並沒有回頭細看。

 

看好友似乎沒有大礙,顏思瑩做好心理準備,走到歐陽煌身旁,同他看向血色走廊。果然,這回的不適感好上許多。她不禁慶幸剛剛她們有聽這個靈媒的指示先跑,不然的話,只怕會碰上和學長姐一樣的下場。

 

只見以血色為分界,他們這端的走道平整正常,沒有任何異狀,但另一端的走廊卻宛如地獄。地板和牆面布滿了各式血淋淋的器官,似乎都大了一號,與人同高。

 

細看還可以窺見無數的血管,裡頭的血液似乎還在流動。窗戶上垂掛著黑紅色的腸器,就像藤蔓一樣,隨風輕輕款擺。而方才的天搖地動根本就不是地震,而是鑲嵌在地板上巨大心臟的跳動,還有血管微弱的脈動。

 

整條『血色走廊』,就像是地獄的入口,還在一顫一顫地蠕動,洞口漸漸縮小,宛如要把在裡頭的陳博瀚和艾婷吞下去般。

 

「活該。這是自作自受。」歐陽煌望著被血管纏身的兩人,冷冷的評價。

 

「可是,學姐很可憐耶。」路亦霏不知何時也站到他們身邊,有些心有餘悸地望向洞內。

 

陳博瀚一邊罵著髒話,一邊把纏身的血管扯掉,已經非常接近他們所在的出口。可是艾婷卻被拋下,還落在走道中段的位置。她已沒有足夠的力氣弄掉身上滑膩的血管,眼淚撲簌簌地掉,一個勁的哭喊救命,連妝都花了。

 

「我們有答應過書靈爺爺,不會插手別人的因果。」顏思瑩拉住路亦霏,怕她太衝動,「如果許薇雅可以因此了結心願,我們就能順利離開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路亦霏甩開好友的手,揚起一絲苦笑,一腳踢破了窗戶,拾起一片最大的玻璃碎片,飛快的往洞裡衝去,「可是,我沒辦法像你們那樣冷靜,看著無辜的學姐慘死!」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顏思瑩傻住了,看著好友的身影越來越小,她提步趕忙跟了上去。要是小霏也發生了事情怎麼辦?

 

「要死了唷!」歐陽煌懊惱地抱著頭,望著姐妹情深的二人身影,撇了眼蠕動縮小的肉壁洞口,將一張黃符貼在壁口以延緩關上時間。接著,無比無奈地追了上去。

 

○●

 

腳踏在肉塊和臟器上,有種相當噁心的彈性。神奇的是,這條走廊似乎知道自己要對付的對象是誰,並沒有對後來又闖進來的三人下手。他們的行進幾乎沒有受到阻礙,只是視覺上挺震撼的。

 

但說實在的,其實相同的景象看久了,就不會有那麼強烈的衝擊。不得不說,人類真的是一種適應力異常強悍的動物。

 

當顏思瑩趕到的時候,手腳迅速的路亦霏已經將艾婷身上的血管割了七七八八。顏思瑩輕嘆一口氣,幫忙把這個無比狼狽的美女從一堆器官中「拔」出來。當她們合力把哭泣不已的艾婷弄出來時,歐陽煌也趕到了。

 

「既然想救的人救到了,還不快走。」見沒有自己的事了,他想盡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謝謝你們……」艾婷虛弱地靠在路亦霏身上,正想站起,卻又踉蹌倒下,內臟地板上的血管立刻激突增生,又纏住了她白皙的小腿,引起一陣尖叫。

 

「是不能落地的意思嗎?不能與這些噁爛的東西有所接觸?」顏思瑩突然想到了這一點。剛剛經過陳博瀚的時候,他也是先被纏住腳,拖下地幾許後才被纏住手,至於會不會整個人都沒入地板,成為血色走廊的一部分就不知道了。

 

「小瑩,妳超聰明的耶!」小霏刷刷刷地用玻璃將艾婷腳上的血管割除,「歐陽煌,快點來背學姐!」

 

「什麼?」歐陽煌瞠大黑眸,為什麼他躺著也中槍?「不要,她自已想辦法,我為什麼要救她?這女人也是報復的對象之一耶!」

 

「吼,讓你背正妹居然不要,浪費!」路亦霏彎下身,示意艾婷上來,「學姐,我背妳。」

 

「這樣好嗎?」艾婷嘴上雖這麼說,手腳卻已攀上了她的背。

 

顏思瑩實在看不下去了,「歐陽煌,你是不是男人?叫女生背女生,有沒有紳士風度呀!」

 

歐陽煌不滿地瞪了在場所有人一眼,咕噥道:「既然插手了就不要後悔。」這才悶悶地接過路亦霏背上的艾婷,開始往出口跑去。

 

顏思瑩跟上,義正詞嚴的說,「我只知道無辜的人不該受牽連,就是這樣。」

 

所謂無辜的人,在她的認知裡,就是自己還有小霏……至於歐陽煌嘛,還在留校察看中,這個傢伙的身上的謎團實在太多,不可盡信。

 

路亦霏在一旁擠眉弄眼,像是在說她就知道他們不會丟下她不管似的。顏思瑩沒好氣的瞅了她一眼,還好這個走廊不會攻擊他們,不然的話,看這小妮子還有啥好得意的。

 

一如顏思瑩的推論,只要不和走廊進行接觸,艾婷就不會被血管或腸器纏身,一行人很順利地接近出口。內臟構成的肉壁雖然在聚合顫動,但可能是歐陽煌的黃符起了作用,洞口閉合的速度緩慢,還夠他們出去。

 

可沒想到經過半身都陷在臟器地板裡不斷狂吼的陳博瀚時,路亦霏居然又停了下來。

 

顏思瑩止住腳步,不可思議地回首,「小霏,妳不會連這個花心男都想要救吧?」

 

「不能嗎?」她蹲下身,開始身體力行,完全不管自己的手在割除血管和內臟時也流了血,「距離出口只差不到十步了耶,好歹大家都是同校的,一起出去不是很好嗎?」

 

歐陽煌哀嚎了,「師姐,妳別這麼大愛好嗎?要普渡眾生也要搞清楚狀況!他很明顯就是事情的元凶,這種人死一個算一個,也算為社會除害,何樂不為?」

 

路亦霏更加賣力了,連臉上都濺上了血,「可是,學長到底怎樣也不該由我們審判呀!」

 

「是呀……嘻嘻,應該由我來審判喔!」

 

出去的洞口上緣居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出了長長的黑毛,就像是一道墨色的門簾,蓋住了近在咫尺的自由。整條走廊開始劇烈地脈動,黑色的門簾後忽地探出了一個女人的頭顱,頭髮緊連著門簾尾端,如同是她的頭髮般。頭顱瘋狂地咯咯笑著,連眼球都笑到掉了出來,神經線卻還連接著,眼珠子隨著她的動作晃蕩,還在上下左右咕碌碌的狂轉。

 

眾人驚駭到想要尖叫,卻發不出聲,如梗在喉。只剩下左腿還被血管纏繞的陳博瀚,有些搞不清狀況地緩慢抬起頭,如夢初醒地望著那個女鬼,喃喃地吐出了一個人名:

 

「徐韓莉?」

 

○●

 

「莉莉,妳怎麼會變成這樣?」陳博瀚看著昔日美豔動人的女友,眼裡是完全的不可置信。人家說,生前死後兩樣情,徐韓莉也未免相差太多了吧?

 

「喔,我好高興,沒想到我都變成這樣了,瀚居然還記的我……但,你怎麼會忘了我是怎麼死的呢……」徐韓莉露出燦爛的笑容,卻令人感到毛骨悚然,「我是被許薇雅那個賤貨搞死的,她怎麼能在我臨死前剝奪我最引以為傲的美貌!」

 

顏思瑩三人面面相覷。所以,徐韓莉的意思是,她被平和樓的玻璃清潔架砸到果然不是意外,而是許薇雅所為囉!難道說,許薇雅從那個時候就死了?

 

路亦霏後知後覺地驚呼,「難道我們那個時候拉不開學姐,就是因為許薇雅害的嗎?」

 

「等等,這個結界不是許薇雅設下的?怎麼會變成妳?」歐陽煌回過神來,滿臉狐疑。難道書靈老頭說錯了?還是說,那把疑是探測器的紅傘,真的只是個陷阱?

 

怎麼感覺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哼,就只准她報復嗎……」徐韓莉不屑地嗤之以鼻,「那賤貨的力量還不及我呢,盡使些旁門左道……不過這樣正好,幫我把人集中齊了,恰恰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也就是說,徐韓莉和許薇雅是各自為政的囉?顏思瑩看了眼滿臉驚恐的陳博瀚,不禁好奇問道,「你到底辜負過多少女人,不會全部都回來了吧?」

 

「我、我哪有!」陳博瀚害怕的全身顫抖,又身陷地板幾分,他慌亂地對徐韓莉辯解:「莉莉,我沒有對不起妳呀!我對妳很好很好的,妳想要什麼我都有買給妳,妳來這裡做什麼……」

 

在一旁呆立良久的路亦霏聽到這話,倏地站起身來,搖了搖頭,「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不想幫你了耶,學長。」

 

陳博瀚詫異地看著路亦霏將玻璃碎片送到自己自由的手中,像是在告訴自己請自力救濟。他無助哀求道:「學妹,別這樣!我又沒有做錯什麼,只是滿足所有女人的虛榮呀!」

 

「虛榮?」回答他的,卻是只剩下一顆頭顱的徐韓莉,「可是,你怎麼會連我的頭七都不到,就搭上了艾婷那個小賤人呢!」

 

「……我們還沒分手,你怎麼可以劈腿?怎麼可以去搭訕學妹呢?」

 

她開始悲泣,眼窩流出血紅的淚水,連臉皮都一片片地剝落,露出了肉色的肌肉組織。接著血管猛然爆裂,整顆頭被分割的四分五裂,還有一部分成了爛泥。連他們五人身上都因此濺上了血,發出一陣慌亂的尖叫。

 

她的一顆眼珠子滾到了陳博瀚的面前,黑色的瞳仁深情地望著他。這是她死亡時真正的模樣。

 

一片沉默。過了半晌,有人率先劃破這詭譎的寧靜。

 

「這是什麼,自爆嗎?」顏思瑩抹去臉上的血漬,這種濕黏的感覺真噁心。不過因為徐韓莉的頭不見了,所以他們又得以重見出口,那一端灑滿月光的正常走廊在這一刻,簡直有如天堂。

 

歐陽煌也丈二金剛摸不著腦,「管他的,先出去再說!」

 

沒想到眾人才跑沒幾步,歐陽煌背上的艾婷居然開始失聲驚叫。只見她無措地揮舞著手,氣急敗壞地大吼:「不要靠近我!什麼東西!噁心!走開!」

 

稍稍落後幾步的路亦霏看了一眼,傻住了,「天啊,徐韓莉的肉塊在攻擊她耶!」

 

什麼?顏思瑩回首,看見艾婷的身上真的黏住了好些血淋淋的肉塊與肉條,那是徐韓莉剛剛自爆的一部分。最誇張的是,只要歐陽煌越靠進出口,在他背上的艾婷就會吸引更多的殘塊,簡直就像是一個變相的超級大磁鐵。

 

「歐陽煌,別走了!快停下來!」她大喊道。再繼續靠近洞口,艾婷會被肉塊淹沒的!

 

「啐,有夠麻煩。」雖說如此,歐陽煌還是依言停住腳步,放下艾婷。顏思瑩趕緊湊上前查看。

 

艾婷的左臉和嘴上黏著好幾根肉條,已經沒法開口說話了,只能瞠大雙眼,一個勁的哭。那些肉條和殘塊看起來沒什麼攻擊性,就只是黏著不動而已。顏思瑩想了想,大著膽子試著想剝下一塊,沒想到她全身上下的殘塊卻突然開始蠕動,像是蛞蝓,也像是毛毛蟲,在艾婷的身上緩慢爬行,讓人看的頭皮發麻。

 

「賤人,去死吧!瀚是我的,他會和我的眼睛深情對視一輩子!妳怎麼可以搶走他呢?」發出聲音的,居然是艾婷身上的殘塊!「妳就是用這張臉蛋和身體勾引他的,對吧?只要毀了,看妳還怎麼誘惑瀚!」

 

艾婷身上的殘塊忽然加速移動,並在她白皙的皮膚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傷痕,血液汩汩自傷口流出,將她身上的粉色絲巾和白色洋裝都染成了鮮紅色。同一時間,路亦霏一聽到徐韓莉發出的聲音,立刻往回衝,將陳博瀚面前的那顆眼珠子踢開,他才茫然地如夢初醒,驚覺自己的境地,一邊哀嚎,一邊拿玻璃碎片發狂似地戳刺纏身的血管。

 

黏膩的肉塊移動了,雖然伴隨著刺痛,但艾婷終於可以說話了,她朝虛空大吼道:「我愛的根本就不是陳博瀚,我愛的是他的錢!難道妳不是嗎?」

 

「那又如何?」陰側側的女聲說,在如隧道般的肉壁走廊上產生層層疊疊的回音,「我愛錢,我卻也因他而死了,所以我也要他!可是妳是他的女友,會妨礙我!」

 

歐陽煌和顏思瑩徹底無語了。這些拜金女的思維也太怪了吧,這是什麼鬼打牆的邏輯?

 

「那很好。」艾婷臉上雖被爬動的肉塊遮住了,但聽聲音,居然在笑,「剛剛,我和陳博瀚分手了,所以我不是他的女朋友了。而分手的原因,是因為他心底另有他人!」

 

她到底在說些什麼?顏思瑩和歐陽煌對視一眼,心中隱隱都有不祥的預感。

 

肉塊的動作瞬間停止,接著竟然從艾婷身上脫落,懸浮在空氣中,條條片片的血紅在劇烈顫抖:「是誰?是誰要跟我搶男人?」

 

臉上血跡般般的艾婷泛起甜美的微笑,手指依序指向顏思瑩、路亦霏還有自己身邊的歐陽煌:「妳的男人的最新追求對象,是他們。」

 

○●

 

肉塊慢慢地重組,就像拼圖一樣,又形成了一個血肉模糊的女人頭顱。她張開了血盆大口,飛到了已經快要掙脫的陳博瀚面前,再次確定:「瀚,這個賤人說的是真的嗎?」

 

陳博瀚隨手割斷了最後一根粗血管,把在一旁認真幫忙拉起自己的路亦霏往前推,送到了徐韓莉面前,顫抖的聲音中有著掩不住的瘋狂,「不錯,我現在在追的對象,就是顏思瑩、路亦霏,還有歐陽煌!要死大家一起死,黃泉路上有個伴!」

 

路亦霏在撞到徐韓莉的頭顱前就被腳下的內臟絆倒了,恰巧聽見了身後學長瘋狂的大吼,不禁震驚地瞪大雙眼。她不是在救他嗎?為什麼明明是自己做錯事還要把幫忙的人拖下水?

 

歐陽煌在意識到艾婷的舉止怪異時,就已先行將她放下,任血管纏繞她。不過在聽到艾婷說陳博瀚在追求自己時,也面露古怪。這個謊也編的太爛了一點!男人追求男人,這是在演哪齣?BL嗎?

 

事實證明,一旦成為厲鬼都是沒有腦袋的。徐韓莉聞言,如同門簾的長髮猝然暴起,彷彿繩索一般將五人團團纏繞,使眾人的身子懸浮於空,一點一點地加大收緊力道,竟然想要用這種方法讓他們全體窒息!

 

「是誰都無所謂了。」只剩一顆頭的徐韓莉愉悅笑道,「大家都一起來成為『血色走廊』的一部分吧!這樣就再也不用分誰會屬於誰!」

 

頭髮倏然收緊,眾人的臉色從脹紅轉青,掙扎的動作越來越小。沒有人說話,因為大家都像金魚一樣張著嘴,一開一闔地努力呼吸進不了肺葉的氧氣。

 

就在意識瀕臨模糊之際,彼端傳來了一聲大喝,身上的束縛瞬間鬆了。每個人落到了柔軟的內臟地板,再也不管有麼有噁心的血腥味,只是大口地喘息,吸氣。剛剛差點就死掉了!

 

「該死,誰在壞我的好事?」徐韓莉憤怒咆哮。她現在竟變成了光頭,方才害他們險些窒息的長髮全都莫名消失了,看起來有幾分格格不入的喜感。

 

「這可是我的領域,哪輪的到妳對我的獵物下手呢……」

 

遠方,教堂的鐘聲緩緩地敲了十二下,正是子時,厲鬼力量最強之刻。從血色走廊的地板陡然浮出一個人形,輪廓隨著鐘響漸漸清晰,連色彩都鮮明無比。她穿著平和高中白衣黑裙的制服,披肩的直髮,一張可堪是清秀的臉蛋,帶著微笑看著無比狼狽的眾人,接著轉向徐韓莉的頭顱,笑容斂起,目光如刃。

 

「妳這女人,挺會見縫插針的嘛!」突然出現的女孩嘲諷道,然後搖搖頭,「為什麼你們都要破壞我的努力呢?我努力維持的愛情、努力設下的結界。為什麼,我的認真與付出,沒有人理解?」

 

聽了這話,就算不認識也曉得這個女孩百分之兩百就是許薇雅。歐陽煌摸著脖子上的勒痕,喘著氣,超級想哭。現在敵人變成了兩個,還要提防忘恩負義的學長姐,再加上如同未爆彈的大愛師姐路亦霏,情況也未免太複雜了!

 

「喂,你有注意到嗎?從許薇雅出現後,血管就不再攻擊我們,而且,出口沒再縮小,也沒阻礙了,要不要試著衝出去?」顏思瑩剛好落在歐陽煌旁邊,她用手肘抵著他,仿若耳語般地說。

 

歐陽煌望了望四周的環境,他們五人因為剛剛同被徐韓莉的長髮勒綑,所以掉下來的地方也差不多。從許薇雅現身後,徐韓莉就略過他們,如臨大敵的瞪著這個領域真正的主人,充滿敵意。氣氛沉重如緊繃之弦,隨時都有可能一觸即發。

 

顯然,這兩隻鬼不對盤,對他們這群人類來說,可真是好消息。他們說不定真的可以趁機混水摸魚逃出去!

 

思及此,他立刻用唇語對路亦霏打啪斯,示意大家悄悄地朝出口移動。

 

「誰要理解妳呀!像妳這種恐龍居然還敢奢望瀚會愛妳,做妳的春秋大夢吧!」徐韓莉飄到了許薇雅面前,終於忍受不住反唇相譏,「就是有妳這種自以為是的女人,還怕死後會輸給我,才先毀了我的樣貌。說到底,還不是愚蠢的自卑感作祟!」

 

「那重要嗎?」許薇雅不以為意,笑的如沐春風,「反正最後,妳還是輸我了呀!妳是我害死的,所以妳傷不了我。妳的美貌也毀了,所以妳也沒什麼好爭的。就連他們都跑遠了,妳還在這邊同我吵架。生前死後都只懂得逞一時之快,連我好意施捨妳這裡的控制權也不懂得好好珍惜。胸大無腦的女人呀,還是乖乖地在這條『血色走廊』腐爛吧!」

 

徐韓莉聞言轉過頭,果然看見已有四人都跑出了血色走廊的範圍,但還有一個人動作遲緩,正準備跨過,她心一急,不禁大聲叱喊。以她的身體構成的肉壁立刻回應她的呼喚,洞口急速縮小,正好卡住了那個人的五根腳趾頭,指甲上還有藍色的水晶彩繪。

 

就在她正想順勢把這個倒楣鬼吸回走廊折磨時,肉壁卻只吐回了五根腳趾頭,還有一攤的血,除此之外已無他物。

 

徐韓莉憤憤的回過頭,正想把人跑掉的滔天怒氣對許薇雅發洩,卻發覺身後只剩下一張寫了字的白紙在空中飛揚。

 

她操縱肉壁內的血管,接住了那張紙,湊上了眼看,緩緩地露出了血盆大口的燦爛微笑。

 

「許薇雅,這一回,希望妳不會讓我失望……不然的話,我偷偷送給勇敢冒險者的羅盤針,可有得妳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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